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卷土不重来》作者:天痕壹月/天恒有月 文案: 武林龙阳艳事录系列,伪父子年上,半强迫 中元教教主江楚生一时不察,被自己亲生儿子江元白困锁囚禁。便宜儿子江顾白微微心软,时时照顾,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然而,一个不小心,就让江楚生满血复活、卷土重来。 满血复活的江楚生不但不感恩,还把他给吃干抹净,行为中大有将他视为禁脔的意味。 江顾白虽敬佩他,但是,江楚生越来越不要脸,这不免让他咬牙切齿,心中暗恨。 第一章 江顾白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江楚生的孩子,江楚生在他三岁时才把他抱回中元教,而三岁前,他记得自己在一个渔舟里终日飘荡,唯一的老父亲满面愁苦,皱纹满额,最终,敌不过生活的威压,含泪把他给了江楚生,江楚生的回报,是金子和一道剑光。 中元教的少主早慧,然而此后泯然众人,这是全中元教都知道的事情,江顾白长大之后回顾,自己也诧异自己为何那般敏锐,知道如果表现得聪明被江楚生忌惮,定得不到好处。 江楚生刚满十四便敢抱回个三岁的娃娃称是自己的,瞒骗全中元教上下,江顾白晓事后,对自己这个便宜老爹敬而远之,不敢触其锋芒——他知道江楚生抱他回来只是想要稳定军心。中元教有一门武功须得童子之身修习,若无童身,最多只能练到第五重。但为他人所不知的,是这门武功到第五层之后就不用童子之身了。江楚生年仅十三便练到了第四层,为了稳定势大欺主的教内法王,他便假作失贞,抱回了个孩子来称是自己的。四大法王得知,便安心地继续争权夺利,然后在江楚生二十五岁时被杀了个干净。 江顾白忍不住叹了口气,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袍,走进暗牢。 这是中元教内用来关押要犯的暗牢,哪怕是犯在教主手上的武林盟主也没有几个进来过。暗牢顶上暖阳融融,暗牢底下却阴风冻骨。 江楚生在二十五岁杀掉最后一个法王时何等威风,自己又是何等惧怕?如今,却完全颠倒个个儿,却不知道他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下场? 走进暗牢,开了石门,巨大的铁链蜿蜒一路,将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肩下穿透,暗红的血迹早已泛黑,江顾白点燃了蜡烛照明,看见他的衣衫已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最多不过被关押一个月,会有如此模样,可见流血不少。 江顾白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走近了,视线顺着铁链移到江楚生的身上,江元白很狠心,也很周全。断了江楚生筋脉不说,还穿透了他的胛骨打断了他的四肢。 就算是陌生人,也不一定对另一个陌生人下这样重的手,何况江元白是江楚生的亲生儿子? 轻轻叹了口气,想起自己那便宜弟弟,原本看江元白拜在武当门下以为他心怀侠义,现下看来,侠义是侠义了,大义灭亲却是灭得有点狠了。 他叹气的声音很轻,轻得自己都以为自己只是在心中叹气。 江楚生微微动了动,布满血污与别的看不出来的污渍的发间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锐利如昔,亮如明星。唯一与往日不同的,是里头不再有从前的傲然漠视,反而有着淡淡自嘲,想当初他是一个如何睥睨天下的风流人物,现下却沦落至此。 “江……教主,我来看你了。” 将蜡烛放在一边,江顾白蹲在了他的面前,与他平视。 江楚生眯起眼睛看他,往日里好看的模样早就化为了可怖,“你是来落井下石的么?” 江顾白轻声道:“不是。” 江楚生弯起嘴角:“你是来炫耀嘲讽的么?” “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 他此话很有些冷漠,冷得几乎冻骨。江顾白看着他,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把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上三层是酒与饭菜,最后一层是疗伤的药膏和白布。 “……我只是来看你而已。”不顾江楚生眯起的眼,江顾白说着,拿布沾了酒液,细细为江楚生抹面。 江楚生一双黑眸紧紧攫着他,似乎想看出他不怀好意。 江顾白替他把面上的血污都给去除,再替他将脏了的衣物撕去,擦洗伤口上药,用自己的衣裳给他穿上。那穿透了他肩膀的锁链上头血迹斑斑,暗红的痕迹好似铁锈一般看了心惊。 江顾白深吸一口气,替他擦了全身,用了整整一坛子的酒液还不够,又用了一坛。 清理后的江楚生勉强能入目,江楚生看着垂眼为他擦洗的江顾白目光闪烁,缓缓道:“不管怎么说我也养了你,这些年来,我对你也不算太坏……” 江顾白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忙活,把他下身血污也洗净。 江楚生叹了口气,道:“我对那畜生那般好,想不到到头来他却这般对我,他找的那几个照顾我的人,连你十分之一也达不到,顾白,我心中难过……” 江顾白竟似抖了抖身子,皱起了眉头。 “……你进来,他不怪你么?” 江顾白替他拾掇好了,半句话不说,打开食盒的另外几个盒子,把饭菜摆出来,拿了筷子夹菜递到江楚生嘴边。 江楚生眯起眼睛,盯着他。 哪怕他现在是阶下囚,他的目光也很难不为人惧怕。 江顾白见他不张口,于是道:“他不会怪我,毕竟我也算他哥哥……”顿了顿,续道,“吃吧……” 江楚生张口,江顾白一筷子一筷子地喂他,不多时饭菜就下了大半。 喂第四碗饭时,江楚生摇了摇头,再不开口。江顾白见此,将碗筷收拾了,给他喝了一杯酒,剩下的酒液全部倒在白布上,为他擦了擦头发。虽然无法和洗过一样,但总算是干净不少。 做完这一切,江顾白收拾了东西,这就准备走。 江楚生在他身后,出声道:“顾白,你可是怨我?” 江顾白停住脚步,道:“我不怨。” “这么多年来,我对你没有像对那畜生那样关心,你可是怪我?” “我不怪。” 江楚生叹了口气,黯然道:“你嘴上说不怪,心里只怕是怪的,否则,你不会这般不愿意和我说话。” 江顾白沉默了一下,沉默到江楚生以为自己失算,江顾白根本一点也不在乎他。来此帮忙也不过想看看他的下场罢了。 “我的确不怪你,哪怕……我记得你如何杀了我的亲生父亲,只不过,总算你养我一场,不是么?” 江楚生瞳孔微缩,身子竟动了动,那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江顾白头也没回,走出了牢房。 四月的吞阳照耀着大地,透着橘红色的阳光倾泻,将一切都染出几分凄艳。 江顾白眯着眼睛,走在石子路上,他走得很慢,慢得仿佛是在散步,刚从那阴森地牢走出,沐浴在这阳光下,身心都一起暖了起来…… 走到半路,瞥见路边有个箕斗,顺手把手中的食盒丢入其中,拍了拍手,垂下被光色染得生辉的眼睫,这便走了开去,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而行…… 他并不恨江楚生,其实他一直知道江楚生杀了他亲生父亲,但是,不知道是他薄情寡义,还是和生父感情太淡,过了这么久时间,他当真不恨江楚生。 或许在中元教长大,他的是非情感早已冷漠。 “少主……” 未走到自己房前,一个全身灰黑衣服的侍从便垂着头恭敬地向他行礼,他并没有妨碍江元白的利益,而江元白小时候作为江楚生的“义子”,与他也曾如兄弟般生活过……所以他还是中元教的少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怎么了?”江顾白皱着眉头。 “教主他……一直都没出来……” 江顾白面色一变,道:“那陆玉弘呢?” “也……也没……” 江顾白斥道:“你们也不知道敲门么?” 侍从垂着头,不吭一声,然而却也不辩解。 江顾白想到江元白那性子,摇了摇头,挥手,“我去看他,你先下去。” “是,少主!”侍从垂着头,不过几纵几跃就已消失。 江顾白改变了主意,往江元白的房间走去。 江元白已是武当弟子,当初使计将自己老爹给拉下马,现在待在中元教,却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 房门外一个人也没有,江顾白走近时,听见房内若有若无的声响,皱皱眉,以指在窗户上戳了个窟窿。 窗内声响立刻传了出来。 “不……不要了……” “呵……” “啊啊……” “嗯……” 承欢者痛苦难耐的声音,施暴者享受满足的声音…… 这是燕好之声。 多久了? 记得他准备那些酒坛药膏时,他就已捉了那人关在房里。 江顾白敲了敲窗。 内里的声响微微一停,随即又更激烈了起来,那本已没力气的人哭喊一声,随即没了声响。 江顾白站在门外静静等待,大约一刻钟,江元白拾掇好了自己,一身慵懒地走了出来。 “大哥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要将人玩死了……” “玉弘毕竟是练武之人,不会那般脆弱……” 江顾白看他一眼,看他目有肆意,邪气外泄,暗道前些日子打着正道旗号给江楚生下毒下药的,莫非是另一人不成? “……元白,你,你不是说和你师兄感情很好的么?” 江元白收了那副邪道之人的神色,正色道:“自然如此。” “那你还这样玩他?” 起先江元白囚了江楚生后第一件事就是登上中元教教主之位——反正他也是江楚生的血脉,又得了江楚生的教主印信,底下人服了也就服了,何况江元白乃武当弟子,身份极高武功也高,若能借江元白的手灭了武林泰山北斗,他们全教都一起风光…… 然而,他做的第二件事,却是以中元教教主身份把自己师兄抓来迷奸了。 江元白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江顾白,道:“大哥,喜欢一个人,若是对他连半分欲望都没有,将他供成菩萨,那这喜欢,难道还是真的喜欢吗?” 江顾白皱着眉头,“你把人弄成这样,就是喜欢了?” 江元白笑着摇头,眉梢眼角都染着意味深长,“不不不,我现在只是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而情感……他又不知道迫他的是我,只以为是这中元教的教主罢了,我们感情还是很好,不会变化……” 他的意思,自然是他只要做的不让陆玉弘知道,那么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江顾白黑亮的眸子盯了他一会,白玉般的面容上不知道是什么思绪,半晌后,淡淡道:“莫玩得太过……” “大哥放心,不会的……” “……你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莫非还要回武当?”中元教教主一职并非不见外人就能当的,江元白若要当教主,总有一天会暴露。 江元白目光动了动,道:“大哥,其实我对这中元教兴趣也不大,等我走后,只怕还要大哥帮忙……” 江顾白皱眉,“你这是要做甩手掌柜?” “……大哥也是父亲的孩子,不是么?按长幼来说,大哥也该继承……” 江元白虽知自己是江楚生的孩子,但他并不知道江顾白不是。江楚生阴沟里翻船,哪里又会告诉他往事,叫他可以取笑他呢? 江顾白沉默了一会,道:“你想把父亲怎么样?” “随便……你做主。” 江顾白看他一眼,淡淡道:“元白,你若不杀他,只怕养虎为患。” 江元白诧异道:“我以为大哥跟在父亲身边这么多年,不会这么心狠……” “你不怕他得了机会,卷土重来?” 江元白嗤笑一声,道:“四肢皆断,经脉尽断,我还穿了他肩骨,给他下了散功散……再厉害的人,那也难以逃脱。” 江顾白若有所思,道:“既然这般,那还是不杀吧……” 江元白拍了拍江顾白的肩,道:“吾乃武当弟子,知道他是我父亲,又怎么能杀?传出去虽是大义灭亲的名声,不免也有些心狠……” 江元白这是暗示让他来杀…… 江顾白皱了皱眉,似乎没有想到江元白已成了这样的伪君子。不过,他闻言,却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许是他答应得有些快,听来叫人生疑,江元白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虽然不能杀他,但若你不杀他,只怕他日后报仇,也会迁怒于你……” 江顾白不可能把江楚生放了的,既然不能放,还不如一剑了结了他,叫他少受点苦处,江元白最初也并未想夺位,只不过江楚生知道他喜欢了个男子,便想杀了他的心上人,这自然叫他怒愤难忍,趁着他还未下手前,自己便先下手为强了。 听闻江顾白并不很得江楚生的心,江元白很奇怪江顾白为何对江楚生心怀不忍。 当初江顾白自己说他是个龙阳断袖而且是下面那位,江楚生很不高兴,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听说他也是断袖时的生气,大概是因为,江顾白是下面那个,而且江楚生更看重他这个老二而不是老大…… 江元白目光忽然有些诡异,“大哥,我听闻你与他感情并不好,这么多年来他总关注我,并不很关心你……你怎么好像对他诸多不忍?” 江顾白淡淡道:“哪里不忍?” 江元白笑道:“你现下说的平静,然而眉目间流露出的神情,都告诉我,你不会杀了他的……” “他养过我,毕竟我也叫过他几声父亲……” 其实,平日里他叫江楚生也是叫教主的,教众只道江楚生是为了给自己儿子灌输先君后父,谁知道他不是江楚生亲生的呢? “那倒也是……”说着,江元白却又是低低一笑,“不过,这教中上下听闻大哥是断袖,又不敢送大哥男人来压你,其实,江楚生长得倒也不错……可惜他四肢俱断,难以满足你,勉强试试,说不准也还行……” 江顾白平静的面容竟似有一丝皲裂,“你……” 在江元白眼中,他和江楚生是亲父子,然而他言行之中,却怂恿他把江楚生当禁脔?! “……自然了,大哥若是嫌弃,替他把四肢医好也就是了,凭他的皮相比这世上大多数人好多了,想必床上功夫也不会太差,不过在这地牢里关了这许久,只怕他的样貌已变差了,江湖上青年才俊多的是,那楚云留长得就不错,我看他气度也好身形也好,说不准你可以试试……” 江顾白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我记得江湖上说,楚云留是你的好友……” “哦,是好友,不过,大哥若是想要,也是可以的……” 江顾白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这么多年你在武当到底学了什么?武当向来侠义心肠,怎么你却连半分都没学会?” 江元白目中竟似露出些惆怅来,道:“没有法子,本性如此,我从前想改,实在改不了……” 江顾白盯着他,似乎想看看他眼中那惆怅是真的还是假的。 “算啦算啦,别说我了。”江元白挥了挥手,“反正我是要走的,到时候这中元教教主自然由大哥来当,不管大哥是想将那人当禁脔也好一剑杀了也好,只要莫让他寻机会咸鱼翻身便罢……他的心机,岂是我们能比得?” 江顾白垂下眼,道:“有再大的心机,那也输给了你。” 江元白愣了一愣,面上竟露出些少年的意气来,“自然!这一场,终于是我赢了。” 江顾白思及房内昏迷的陆玉弘,只暗叹陆玉弘流年不利,竟被这样一个人看上,而那江楚生…… 却是谁叫他当年在他自认断袖时不动声色,导致江元白以为他并不介意龙阳断袖?若非如此,江元白也不会坦诚相告他喜欢自己的师兄,这一切一切,也是上天注定,注定他终究要输这么一遭,而输了,可能就输一辈子了。 第二章 江元白当真走了,他不但走了,走前还顺手给自己老爹扣了一顶大黑锅! 江楚生枉自风流,没想到男女不拘,下流无耻,将武当弟子陆玉弘抓进中元教夜夜春宵到天明。 这对武当而言自然是奇耻大辱,武当弟子,同气连枝,虽然知道这事的只有陆玉弘的几位师兄弟,但他们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上了中元教将江楚生千刀万剐!竟然……竟然下迷药迷奸?!果然是魔教教主,竟然这么不入流! 然而,江楚生早已不是中元教的教主了。 武当众人都极重义气,虽然武当掌门不会同意他们贸贸然前去报仇,但说不准有一两个,就单枪匹马地闯过去了,为此,江元白又说,他潜入中元教营救师兄时,遇到了江楚生的儿子江顾白,江顾白比江楚生好多了,因为天性善良受江楚生冷落,于是,他与江顾白一起合谋,将江楚生那个淫魔拉下了马,并且废他武功将他囚于地牢,江顾白极恨江楚生,甚而打断他四肢断了他全身经脉……他见大仇得报,师兄又着实体弱,因此,便不管剩下事情,将陆玉弘救回了武当派…… 虽然他没有趁机将中元教一举歼灭,但是先救同门这个举动却让武当众人均是点头,听到江顾白将江楚生弄成那个样子,他们又是抚掌称快,又是暗叹,魔教中人果然心狠手辣。不一剑杀了也就罢了,毕竟是亲生父亲,怎么还这样折辱。只怕江顾白天性善良是假,借机夺位是真,江元白也被他骗了。 好在,江元白和陆玉弘都平安地回了武当。 江顾白在书房内,看着那一叠情报眼皮子直跳。许久,放下那些纸张,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教主,你的面色不是很好……”贴身婢女素心轻声地道,取来一块热毛巾替江顾白擦了擦脸,又为他整理了一下桌子。 江顾白捉了她的手腕,低低一叹,道:“元白他也太坏了……”做下那些事也就罢了,竟然还推到自己亲爹头上。若非亲眼所见,他从前连想也想不到。 素心脸一红,道:“教主此话差矣,若是二少主他不那么说,岂不是叫人生疑么?” 江顾白自然明白江元白的用意,然而,想到那被囚于地牢的江楚生,不免暗道,当年江楚生为人自傲狂妄,于江湖上闯荡时红颜知己遍布天下,只不过,那些女子都是自愿贴上江楚生的,江楚生从未用过下作手段,江元白此举,若是让江楚生知道,只怕气得够呛。 这么想着,江顾白却是有些心血来潮,自从江楚生受伤被囚,他几乎从未发火,从未发疯,他毕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何况他如何中计这事并未传开,于他名声无损,如果,江楚生知道自己的名声被败坏成这样,他会暴躁发怒,恨不能杀了江元白么? 几乎未见江楚生生气发怒的样子,江顾白着实有些好奇。 好奇归好奇,江顾白也不是有那等蔫坏心思的人,将桌上东西一并整理了,江顾白起身道:“素心,你去准备些酒菜和伤药,还有木板与草药……断骨敷的。” 素心福身道:“是。” 江顾白走到一边,将一个暗柜打开,只见里头一溜烟的小瓶子,毒药春药迷药什么药都有,里头有一瓶白色药塞堵的,他选了那瓶,将上头写的“麻沸散”三个字揭下。 “教主,你要这些药,难道是要去看那位?”素心拎了一个极大的盒子来,将盒子打开,里头甚而有纱布与小刀。最底层,是许多木板与绳子——素心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了。 江顾白见她心思细腻,连火折子与蜡烛都已准备了,心中一软,坦诚道:“……他现在武功尽失,手脚俱断,日日被那些粗手粗脚的下人服侍只怕不好过,现在元白已走,让他好受点,也是应该,至少,这人之三急,也不好全让人服侍。反正他这辈子都要被关着了,怎么说他也养我一场,虽对我不好,但也不坏。” 若说江楚生从前,那自然不能说是个好人,只不过,他虽然作恶多端,仅凭个人喜怒断人生死、杀人夺宝。被囚禁一生,也差不多可偿还他的罪孽了。 活着,有时候比死痛苦多了,何况江楚生是那般自傲的人。 素心低声道:“他不会感激你的……教主,你……你为何……?”明明,江楚生对江顾白,几乎可算得上漠视。 江顾白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做这些,也没有想让他感激我。” 不过为求心安而已。 虽然江楚生不是个好人,而且杀了他亲爹,但是,他这十七年的养育之恩,未曾短缺了他的衣食住行,琴棋书画、刀枪剑戟,他培养了他,也让他不至于目不识丁,他给他的,早已是他难能报答的。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江顾白想到了这句话,略略自嘲一笑,他果然不是江楚生的种,连看着自己便宜老爹死都做不到,他的心一点也不够硬,当初江楚生,甚至还因为他不够冷血无情斥责过他一顿,然而现在看来,他当初所斥责的,现下却要感激了。 知他心意已绝,素心不再多问,替江顾白拎了那大盒,陪他出门。 走过一段,江顾白伸出手去,道:“素心,你回去吧,暗牢阴湿,女子受不住。” 这里离暗牢分明还有一段距离,素心明了他对自己一片爱护之心,笑了一笑,并不推辞,将大盒交到他的手上,道:“教主此去,保重身体,那暗牢阴湿,教主虽是男子,多待也于身体有害。” “放心吧,我有内功护体,没事。” 素心抿唇一笑,福身告辞。 江顾白拎着盒子,行至后山,守门二人肃穆之色立刻变作恭敬,拱手:“参见教主。” 江顾白阖了阖首,走进大开的洞门,他的脚步很慢,步法也很诡异,中元教暗牢修建在山峦之下,洞门内有五处机关,一天内各机关不定时变化五次——那是江楚生自创的关卡,怎么诡异怎么来,每种变化配合,正有二十五种变化,合五五梅花之数,纵使熟知机关变化,也未必能成功闯入、成功逃脱…… 除非,如他一样,记住这入内的步法方位。否则,触动一次机关,死是不一定会死的,但是,被这山中重重暗卫包围,就算能用教主身份挥退他们,丢脸也是丢脸的。他另辟蹊径,找出一条不会触动机关的道路,这件事,连江楚生都不知道。 江顾白走入最里的那处牢房,两个看守江楚生的人正在一边桌上喝着小酒,小声叙叙。 一人道:“要看守一个废人,害得咱们一个月才能出去一次,管事说会换人,然而一个半月也没换。” 另一人道:“是了是了,他定是故意找我们的茬,明知道我们是龙总管推荐的,却偏让我们来这里……” “哼,他是故意想让我们吃苦头,明知道这人四肢俱断,还要我们伺候,等我们出去了……” “等我出去了……” 江顾白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上回江楚生说照顾他的那些人不用心、没他好的话来。 “啊,教主!”两人中较瘦的那人眼尖,看见了江顾白,惊呼一声,面色一变,惨白着脸跪下,甚而弄倒了一边的椅子,“小子胆大妄为、竟在背后编排管事不是,求教主恕罪,饶我一命!” “求教主恕罪,饶我们一命!”较胖的那人回头,见到江顾白也是吓得哆嗦,立刻也跪下,两个人都抖得像个筛子,不住磕头。 “砰砰砰”之声传来,只消听声音,就知道他们用上了极大的力气。 江楚生御下极严,下属言上头人的不是,至少要断一手一脚,并且,还得要那上头之人宽宏大量才行,否则,除护法法王与各堂长老,别的人都得经受酷刑。 江顾白静静地听他们的求饶,听了好一会,才道:“既然那周管事说一月之内会差人前来换岗,没有换,便是他的过错……不过你们擅论上级是非,无半点敬畏之心,于情于理,也该受罚……” “求教主饶命!属下知错了!” “求教主饶命!属下知错了!” 两人一同求饶,江顾白思忖着道,江楚生武功被废,但是内力还在,只不过他经脉皆断使不出来,有也似没有一般,这两人在外说的那些话,以江楚生的耳力,自然听得清楚明白,虽然他先前故意让他们俩多求饶一会,叫江楚生听了出气,但只怕在江楚生的心里,不杀了他们不能平愤。 其实,这两人实在罪不至死,莫说有些背景的,就算是没有背景的,在这阴湿的暗牢里天天伺候一个废人,那又如何会甘心? “罢了,你们先退下,我会去找周管事,等周管事找人换了你们,你们自去刑堂领二十鞭!” 二十鞭对成年男子已是酷刑,两人闻言,面上却不约而同闪现惊喜之色,磕头道谢:“多谢教主,多谢教主!!” 不用缺胳膊少腿,领二十鞭,已是极大的宽容。 江顾白等他们磕完了头方才开了江楚生牢房的门,拎着那大盒子走进这处密室。 江楚生仍旧那副样子,比之前干净一些,但仍旧脏乱,透了肩膀的铁链又沉又重,染上了新的血印。他断了的两手高高悬起,而断了的腿,也在膝盖以下不自然地跪在地上。 江顾白走到他面前,蹲下。 江楚生动了动眼睫毛,抬眼看他,看见他的面容,唇角慢慢弯了起来,“怎么,你又来看我了,江教主?” 照顾他的那两人和他在这暗牢中,外头自然有人送饭,送饭间,透露透露外头的事情,本就理所当然。 “我这次来,是想替你接上手脚上的骨头。” 江楚生面色一变,眯了眯眼道:“罢了,江某贱命一条,既已到如此地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江教主不必可怜我,我好歹二十有八,这么大的岁数,难道还要求人垂首可怜不成?” 上回江楚生想对江顾白用情感战术感化他,结果被他一通好堵,既然江顾白知道他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所谓的帮助,不过是同情罢了,令人厌恶的同情。江楚生虽有别的念头,可是江顾白如果只是同情他,根本没有半分用处。 江顾白道:“我不是可怜你。” 江楚生冷笑一声,他的笑声有些嘶哑,似乎许久没喝水了。 江顾白顿了顿,将自己带来的大盒子放在他的面前,低声道:“你的伤已过了许久,虽然你的内力未失,但这牢里阴湿,再不治只怕留下一生的病痛。” 江楚生懒懒看他一眼,垂下头,淡淡道:“这一生都要囚在这里了,就算有病痛,那又如何?” 说着,他却是抬了抬眼,望了江顾白一眼。 江顾白皱了皱眉,没有接他的消沉之语,伸出手去,轻轻地搭在江楚生的腿上。 江楚生双目一利,登时向他刺来。 江顾白低声道:“你一直跪着,只怕身上心理都不好受,我将你手脚接好,至少你可打理打理自己,不教自己交到他人手上,看人脸色……” 江楚生目光动了动,垂下眼,低低一笑,“如此一来,还要谢江教主的好心了。” 江楚生这话难说含了感激,江顾白闻言并不介意,而是将他腿上布料撕开,查看了一下伤处。江元白虽断他四肢,但是手法老练,并不会多出许多碎骨教他难以愈合,江顾白在他伤处附近按了按。江楚生盯着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声哼也未哼出来。 “看来愈合的希望很大。”江顾白检查了他另一条腿,而后将他吊在头上、扭曲的手臂也检查了一番。 江楚生低低道:“你就算治好了我,我待在这里,手脚也是用不到的……” 江顾白听不出他这话的言外之意,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如厕,总用得到吧?” 江楚生的面色一变。 自然,他手脚俱断,人之三急都是那伺候的人帮忙,虽然不是完全帮忙,但是,光是这羞辱,就已可让普通人羞愤欲死,何况是他这样傲气的人? 江顾白没有去看他不善的面色,其实,在这暗色下,他本也看不真切江楚生的表情,他将墙上的机拓打开,将锁链缓缓拉出,不拉扯到江楚生的手臂和伤处。 等拉了一尺来长后,他将江楚生搀扶起,将那大盒子里的东西全部取出,让他坐在盒子上。 坐在这上头自然很是滑稽,江楚生抿着唇,一句抗议也没说。 江顾白吹燃了火折点燃了烛台,将麻沸散递到江楚生的嘴边。 江楚生垂下眼,“我不吃。” “会很痛……” 江楚生眼皮子掀了掀,“不吃。” 既然他不怕痛,那就算了。江顾白没有坚持,将麻沸散放在一边,拿出白布与剪子,还有一大坛子的酒…… “本来是要带点热水的,但是,太难带。”江顾白边说,边将酒倒在白布上,替江楚生把伤处附近擦了个干干净净。 他的动作很快,但是也很轻,几乎没有碰痛江楚生,江楚生仿佛第一次注意到自己这个便宜儿子一般,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这么熟练的样子,不太像是第一次给人处理伤口。而往日里,他让他学医,他本应只有理论知识却不知道如何真的动手…… 江顾白捏上江楚生的腿,忽然道:“你这里已快好了,若要痊愈,我需把这处重新折断……” 江楚生皱眉道:“你折便是。” 江顾白看他一眼,“或者我给你一块布咬在嘴里?”断骨之疼,再硬的硬汉也是忍不住的,那已不是精神能忍受的范围,或者说,那是身体自己的叫喊,而不是人本身。 江楚生目光动了动,又道:“你折便是。” 江顾白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下手一折…… 咔擦一声,江楚生闭眼闷哼。 江顾白的手竟似抖了一下,碰到了他的伤口。 江楚生睁开眼睛,目中有锐利,额上有汗水。他仿佛是在质问,质问江顾白是否故意弄疼他。 江顾白吞了口口水,方道:“我从前,只给自己,和……和白花治过,在人身上,还没有。” 白花,是江顾白养的一只猫,或者,是狗,江顾白共养过一狗一猫,狗狗死了,而后他养了只猫,和狗叫一样的名字。小时候江顾白和猫狗同吃同睡,很是“天真善良”。江楚生巴不得他玩物丧志,自然不会去训斥他耽于享乐,唯一训斥过他的,基本上只有他心慈手软一条——中元教之人竟然心慈手软?听听都觉得丢脸。 “只不过,我也无法找人练手,江……请多担待。”现下他已不是中元教教主了,江顾白没有再叫他教主来刺激他,他将药膏抹在了江楚生的腿上,用木板固定、长布包扎。 效仿着先前那条腿的做法,江顾白又将江楚生另一条腿折了,上药包扎,等连他两条手臂也弄好,江顾白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不由看向他的肩膀。 那锁链透胸而过,已快和肉长在了一起。 “怎么,你想替我解开么?”江楚生淡淡道。 江顾白微微皱眉,摇了摇头,替江楚生续上四肢已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帮忙了,若是将那锁链解开,让江楚生行动自如,他虽经脉断了,用不出武功,万一……叫他逃了呢?这世上法子那么多,无法肯定没有接上经脉的医术。江元白能将他关进来,本已是幸运了,他并不能保证,自己若不小心放了他,还能否有人那么幸运,将他抓回来。 “顾白,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招人恨?” 江顾白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江楚生是中元教教主,中元教一向被称为魔教,既然是魔教,教主当然招人恨。然而,他毕竟厚道,江楚生都落得这般下场了,他也不好去刺激他。 “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比我还更招人恨?” “什么?”江顾白动了动唇。 “伪君子。” 江顾白一愣,这才发现江楚生双眼眯起,目光闪烁地看着自己。 “伪君子么……”江顾白沉吟,半晌却是道,“伪君子对人好,总也需要些回报的,我对你好,图什么?” 江楚生冷笑道:“自然是图你的良心,顾白,我对你并不差,你这般看着我被那小畜生折磨,冷眼旁观,我好歹也养了你这么久,不管怎么说,养恩比生恩大,你替我续上四肢,难道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良心不安?” 此话诛心,原本想当什么也没听见的江顾白瞳孔微缩,站起来后退了两步。 江楚生轻轻一笑,道;“看吧,你的良心,其实,你的良心也不过如此……” 江顾白的心跳有些急促,有些快,先前江楚生那般看着他说那般话,不可否认的,他的心事被戳中了,虽然江楚生杀了他亲爹,但是他养了他太久,而杀他生父之事也已过了太久,江顾白明知道自己不该对江楚生心存愧疚,但是这份恩情实在是难以报答,他只是压抑着,让自己的理智做出更好的选择。 “……你想激我放了你。”江顾白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茶色瞳子盯着他,“你在故意激起我的愧疚心!” 江楚生嗤笑道:“你若是没有,我激,又有什么用呢?” 他这话很是反讽,但往往这种语气的话,更能激起人的愧疚。 江顾白觉得自己的情绪情不自禁跟着对方走,分明简单的话,但是配上他的神态、配上他的眼睛,江顾白只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千古罪人一样,如果不放了他,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你是个恶人……”江顾白冷下声音,“我若是放了你,会有更多人受害。” 江楚生眯起眼睛。 “我知道你想要让我愧疚,愧疚于你对我的恩情,然而,若是我放了你,只怕我往后更要受良知折磨,江楚生,你不是个好人。” 江楚生闻言,竟是笑了,他的喉咙仍旧干涩,一笑,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江顾白见他咳得欲呕,皱了皱眉,拿了摆在一边的汤盅,用调羹盛了汤水递到江楚生的嘴边。 江楚生止笑,盯着他。 江顾白道:“你何必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喝了这汤,你想要说话,说话的效果也会好一些。” 江楚生张了口,将那银耳莲子汤喝下,莲子炖得酥烂,银耳炖得柔滑,这两样东西几乎要和汤化在一起,而汤内还加了冰糖。 往日里江楚生所食哪一样不是山珍海味?纵使是银耳莲子汤,那也得多道工序多重配料,只不过,被囚禁这么久,这汤喝进嘴里,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要美味。 他的喉咙润了。 喝完一盅汤,江楚生笑了,“想不到我养你这么久,你一声爹也不叫,却叫我的名讳……是了是了,我本来就不是你爹,想必你早已知道,不过,我不是个好人,江教主,你可是个好人?” 江顾白放下碗,淡淡道:“你对好人的定义是什么?” 江楚生略讽道:“好管闲事,没事找事。” 江顾白道:“好一个好管闲事,没事找事。” “江教主发现了,你现在也是在好管闲事,没事找事?” 江顾白皱眉,总觉得他在故意激怒他,其实他前来所做的事情,对江楚生都是有好处的,却不知道江楚生为何要激怒他? “我来,并非好管闲事,你毕竟养我一场,我让你好受些,这也算两清了。” 江楚生挑眉,“两清?哈哈,原来在江教主的眼里,养育之恩这么容易报。” 江顾白看他一眼,道:“我不和你说,你把饭吃了,我马上就走。”他将先前放到一边的饭菜全部弄来,蹲着,喂到江楚生嘴边。 江楚生盯着他,不张口。 江顾白道:“你总不是要我哄着你吃饭?” 江楚生目光动了动,张开了嘴。 江顾白一筷子菜一筷子饭,偶尔还舀一勺汤给他喝,他做得并不是很好,有的时候甚而撒了一点出去,江楚生眼皮子也未动一下,竟沉默地任由他喂完了饭。 江顾白将东西收拾了,包括江楚生屁股底下的盒子。江楚生以为他故意如此,想看看他四肢不便的情况下如何挣扎,然而,江顾白却好似从未这么想,将大盒子里唯一没拿出来的东西,一件披风,铺到了牢里的干草上。 “我能带的东西不多,其他的……下次再带吧。”这次来,江顾白原本只是想为江楚生续上四肢罢了,然而这牢内没有休息的地方,干草虽多,但睡在干草上,不免容易睡散歪斜,若是草铺得不均匀,自然影响休息。 江楚生看了眼那披风,道:“你倒是舍得。” 那披风正是几年前江顾白生日时下头人讨好他送上的,江顾白不好功名不好财色,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只那披风,右护法专门为他采购专门找人缝制才收了下去——这是外头传言的,真相只有江楚生知道,江顾白收下那披风哪里是因为右护法跑了那么多路?分明是他身边之人,那个叫素心的婢女喜欢,所以他才收下,往日里他对这物宝贝得很,只有素心借他才肯给——当然,别人也不敢借便是了。 江顾白抱了他的腰将他移到披风上。 江楚生换了个地方坐,虽然好受些,但也没好受太多,因为江顾白方才几乎把他打横抱起的缘故,面色很是不虞。 “你都到了这个地步了,难道还在乎这些小节吗?”江顾白看出他的心思,着实有些无奈。 江楚生垂下眼,淡淡道:“你不是说要走了么?走吧走吧,快点走。” 江顾白却是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边,道:“我等会再走。” 江楚生眯起了眼睛,很是不善地盯着他。 “你在试探我。”江顾白很肯定地道。 江楚生冷笑一声,道:“我试探你做什么?” “你方才故意说些戳我良心的话,又故意想要激怒我,你想试探我的底线,试探我对你的心思,看看如何利用我,达到脱逃的目的。” 江楚生的目光闪了闪,“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江顾白侧头看他,认真道:“你被关得不久,连三个月都没到,不过才一个多月,一个多月,磨灭不了你的脾性,也无法让你的理智消失,让你变得冲动。”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江顾白看他一眼,扭头,“我自然很了解你。” 江楚生眯起了眼睛。 “我若是不了解你,我又如何,根据你的好恶,叫你不要这么快处理掉我这枚棋子?” 江楚生瞳孔微缩,竟无法反驳。 第三章 其实,在最后一个法王被他杀死之时,江顾白就已是废子。江顾白为何会存在?无非是因为江楚生想要让那几个有异心的法王以为他武功未成,放心作乱。法王死后,江元白也被他抚养了好一段日子,为何没想杀了江顾白呢? 因为他平凡,因为他没有威胁力。 他二十五岁寿辰时,教中上下都为他祝寿,江顾白和江元白坐在他左右手边,当时,左护法酒醉失态,取笑了一句,道:“教主如此风采,如此英豪,这两位少主,刚好一人继承了一半,大公子继承了文,二公子继承了武,大公子面如冠玉,娴静如水,而二公子气度风流,翩翩少年……” 一阵哄堂大笑,左护法虽然两个人都夸了,但是江顾白的文采并不是很好——他本就有意藏拙,不愿让人以为他资质卓越,加上中元教内尚武比尚文厉害得多,左护法说江顾白面如冠玉、娴静如水,分明将他当个女子夸,再好一点的说法便是小白脸,轻视之意,可见而出。 为什么教中上下,包括他,都觉得江顾白这人不怎么样呢? 江楚生垂下眼,仔细回想。 想来想去,最震撼的不过是那件事。 古来成亲便早,十三四岁娶妻生子的男儿大有人在,江顾白一向不怎么近女色,十六岁时,教中送女子上门的就多了起来。 江顾白一向全部推拒,不卷入教内派系之争,然而,有时候下头的人将送礼缘由说得滴水不漏,江顾白没法子,最后便说自己是断袖。 断袖分桃,这事并不如何出奇,教中上下听闻,暗以为江顾白更爱男子,要传宗接代,等他玩够男子再说便是,于是一溜烟地,又全部改送男子,有些人甚至从中原花大价钱买进花魁、从人贩子手里买来貌美少年。 江顾白不厌其烦,便直接宣称,他不但是断袖,而且偏爱后庭之乐,他喜欢被人压,而现在还没找到合心意的,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 此事传到江楚生耳朵里,江楚生虽觉怪异,但也不过皱了皱眉,形式上生了场气便由他去,底下人大多熄了心思,偶尔有几个想要去中原抓几个年轻力壮的侠客来,但因为此事对江顾白存了轻视,觉得江楚生不会重视他,便也没真的做。 他敢那么直白地说,是因为他真的断袖,还是因为……不过是借口? 江楚生忽然觉得有趣了起来。 “我要走了……”江顾白许久也未听到他说话,以为他也不想和自己说话。站起身,将那大盒子收拾了,拎着盒子便准备走。 江楚生见他给自己擦身体的酒坛还有水声作响,不由道:“酒留下。” 江顾白看了眼他的伤口,皱眉道:“不行,你不能喝酒。” 江楚生皱眉道:“这点伤,不碍事。” “四肢都断了,怎么叫这点伤?”顿了顿,江顾白终是想起江楚生从前放纵大饮的模样,“等你好得差不多了,我再给你带好酒来,你放心,到时候带的酒,定比现在的好。” 江楚生闻言,略略一笑,“江教主可要言而有信。”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江楚生笑着,笑着看江顾白走出牢房,等他的身影消失后,他的面色却沉了下来,眯起眼睛,眼中思绪各种,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狐狸…… 走回自己的屋子,江顾白把盒子放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素心见他回来,连忙上前替他把东西收了,扶他坐下,担忧地拿起手帕为他擦汗,道:“怎么了,教主,你为何出这么多汗?” “你说,这世上厉害的人物,是不是都是说些简单的话,就能左右他人的情绪的?” “教主是说,那位?” 江顾白自嘲地道:“他三言两语就能叫我心中的愧疚小而化大,由此可见,他揣摩人心的本事实在厉害……” 素心忍不住道:“既然那位如此……教主你难道真的要任他……” 江顾白摇摇头,道:“养子杀父,于礼于义不合,他现在已是被拔了爪牙的老虎,我没有理由杀他。” “教主终究心软。” “他没有对不起我,而且……”江顾白忽然止住了话头,其实,不杀江楚生,除了江楚生养育他一场外,还有一个原因。 江楚生琴棋书画皆通,五行奇术上也有很高的造诣,他能赏花品茶,种草自酌,若不是中元教教主,只怕会是个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其实,他当教主时,也已是个风流人物,正道中人虽不会口里提他,但是,私下里说几句,也会道几声可惜。 中元教偏于尚武,江顾白无法精通武艺让江楚生忌惮,自然而然,便会偏向文采发展,久而久之,他虽不说,但是腹内通晓的诗书道理已有很多,然而,他没有办法表达,这中元教内,也难有一个人能懂他。 说来可笑,唯一一个可与他论文论诗的,只怕就是江楚生,然而江楚生也不知道他会,从前,江顾白听闻江楚生败了多少狂生时,心中不免羡慕。其实,看江楚生落得如此下场,除却恩义引起的愧疚外,还有惜才而生的不忍。 江楚生这样的人物,若死了,这世上岂不是太过单调? 素心闻言,不继续追问,她端来热水,替江顾白擦手净面,江顾白任由她伺候,等她忙活完了,才道:“素心是否觉得我此举不妥?” 素心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江顾白缓了声音,道:“虽然我现在是中元教教主,但是,你也知道,这位置我并不想做,素心,你心中,可将我当成以前那个少主。” 素心心头一热,道:“少主……” 低了低头,却是抬头道:“教主,左右护法尚在江南,各地坛主也未曾知晓你代教的事情,那……那位积威甚重,教内服他的多,虽说他现在已成了那样子,教主你继位顺理成章,可是……保不齐便有那心思叵测之人,或因前教主之义,或因自身之欲,前来与你为难,教主你并不占理,虽然害了那位的并不是你,可是,可是你不放了那位,还将他关在暗牢,这本身便是不妥,若是杀了……你还可说他失踪受害,可是,可是这人在暗牢里,世上无不透风之墙,总有人会知道的……” 江顾白想起被自己放出去的那两人,其实周管事之所以不让那两人出去,叫他们好好伺候江楚生,未尝不是替他着想,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然而,毕竟…… 江顾白沉吟良久,道:“我记得他在教中的房间里,也有一处暗室。” 素心惊讶道:“教主想将他关在那处吗?” “暗牢里不是能让人就待的地方,其实,若要折磨他,关他在暗室里,就已够折磨,他独身一人,往日意气风发皆已不见,就当我为他养老了。” “教主是要与他……住在一起吗?” 江顾白闻言,看她面上担忧,便知道她的心思,“放心吧,他身上的铁链我不会解开,他经脉尽断,而我也对他有所防备,不会被他诱了放他出去,而至于别人……你就伺候我一人便好,他那么大个人了,莫非打理不了自己?等他手脚骨痊愈,便让他自己打理自己吧……” 素心垂下眼,“万一,那暗室,有什么蹊跷?” “这点我已考虑了,到时候,我会亲手把他的锁链融入墙里,莫说他武功不复,就算他武功恢复,那也难挣脱。” 素心叹息道:“看来,教主先前便已想好了一切。只是,那位戾气很重,教主若被他影响,得不偿失。” “这个……我让他帮我抄抄书,写写字,再给他些佛经偈语,这样一来,倒也助他化去些戾气,省得他有别的心思……” 素心闻言,竟是一愣,“教主是这么想的吗?” 江顾白点头。 素心暗道,江楚生文采斐然,各领域均有涉猎,道家佛家经书看过的不下三千也有八百,若是抄抄佛经便能化解戾气,他早也就化了,江顾白一番苦心,想得虽好,只怕到时候没有太大的用处。 “试试也好。”心中虽那么想,素心嘴上却赞同了江顾白的观点,江顾白笑了一笑,拉她的手道,“你总是懂我的。” 素心只笑不语,心中却是一叹,懂他又有什么用?江顾白出身那般,注定能与他并肩的,不会是她。 暗牢阴寒,江顾白怕那阴寒之气影响江楚生的腿脚痊愈,因而,很快就将他接了出来,安置在天元居的暗室里。 暗室虽是暗室,但除却没有窗户,其他的东西也一应俱全。 江楚生被他抱进来,表情很是诡异一阵。 江顾白将他放到床上,替他理了理被子。 江楚生眯了眯眼睛,看着江顾白,他的眼神又锐利,又有说不出的复杂——复杂中,尽是古怪。 “怎么了?”江顾白抬眼,问他。 江楚生沉吟道:“你从前说过自己是断袖,真的还是假的?” 江顾白没想到他是问这个,暗地思量他问这个必有所因,嘴上不答反道:“你以为呢?” “我以为,有几分可能是真的……” 江顾白道:“真的便是真的,怎么,你都已这副模样了,还想为我找个男人来么?” 江楚生这次看他更久,目中很有些意味深长。 江顾白这才反应过来,他可能以为他对他有意思。 眉心跳了跳,皱眉道:“我虽是断袖,但目前还没有喜欢的人。” 江楚生垂下眼,“意思是往后对别人,都可以?” 江顾白背后一阵凉气,忍不住道:“我帮你,并没有别的意思。” 江楚生点头,淡淡道:“我知道,好歹我也当过你爹,你就算想,也不敢有那个心思。” 江顾白看他此话说得认真,以为此事揭过,指了指一边案上的笔墨纸砚与佛经抄本,道:“你在这房里,自会无聊,闲来无事,抄抄经书,也可消遣消遣。” 江楚生微微一笑,道:“是让我消遣经书,还是让经书消遣我?” “自然是让你消遣经书。” “这牢狱生涯枯燥,再抄佛经,就更加枯燥,江教主这是嫌我不够枯燥,所以想再叫我枯燥几分,怕我不枯死?” 江顾白板了脸,道:“你是人,又不是树,既不是树,怎么会枯死?” “树天生不动不说话便能活,自然不会枯死,可是人,却不同……” 江顾白微微皱眉,“你想要如何?” 江楚生目中出现几分玩味,似乎是在掂量江顾白此话的分量,“我若,想要你每日多陪我一会呢?” 江顾白只觉得心中怪异感觉忽地涌上,目光动了动,道:“为什么要我陪你?” “我若找别人,江教主同意么?” 江顾白自然不会同意,闻言,却是觉得有理,点点头,道:“好,可以。” “那江教主每天什么时候来陪我?” 江顾白看他一眼,道:“等我处理完教中事务。” “我记得……自从我把事情分摊下去后,这中元教教中需要教主做主的事情,着实不多。” 江顾白想起江楚生那分权却又集权的种种手段,心中一惊,面色不变,道:“虽然如此,可是,我已是教主了,对这教中各处事务,不熟也不成。” 江楚生笑道:“我还以为江教主是个看淡名利的人呢,想不到,也会恋栈权位……” 江顾白淡淡道:“若在正确的人手里,恋栈权位,就算恋栈,又如何?它本身不算贬义词。” 江楚生目光动了动,若有所思道:“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温文尔雅,还是会字字珠玑,牙尖嘴利……” 江顾白猛然发觉自己和他说得多了,皱了皱眉,道:“你都到了如此地步,何苦还要算计我……” 江楚生自嘲一笑,“我既已到如此地步,你为何认为,我还在算计?” 江顾白闻言却是一怔,他自然忍不住将江楚生往坏里想,江楚生此人若不坏,这天下就没有坏人了,他十来岁便有那等心机,如何叫他相信他现在已经屈服于命运了? 至少,这个情况,只可能发生在他被关好几年后。 江楚生目光动了动,从他面上扫过,“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本来就是个恶人,就算别人相信我,你也不会相信的……你了解我,不是吗?” 江顾白抿了抿唇,道:“也许,你也有好的一面。” 江楚生掀了掀眼皮。 江顾白本想说他武功高绝,文采风流,然而想想,这两样均是不提,只道:“不过我现下还没有发现……” 江楚生几乎被他气笑了,“所以,我其实便是一无是处了?江教主这夸人,夸得实在叫人愤愤。” 江顾白坐到了他身边——椅子上摆满了东西,只有床上可以坐,江楚生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做什么。 “人都有长处,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字还是很好的,抄抄佛经,让我收集收集,这比外头买来的,总要有诚意得多。” “若要诚意,江教主为何不自己抄?” 江顾白摇摇头,道:“我没时间。” 他刚接手中元教不久,熟悉教内事务已是勉强,其他的,的确没有多少时间做,而他每每抄佛经时,却要沐浴更衣,平心静气地一口气抄完。 江楚生听闻过几分他的龟毛,闻言却道:“拿别人的佛经——尤其是我抄的佛经去献给佛祖,你不怕佛祖怪罪么?” 江顾白歪了歪头,“你也知道佛祖会生你气么?” 江楚生闻言不答,笑了一笑,微微眯了眯眼睛。 江楚生长得很好,俊美,偏邪,尤其是眼睛,眼睫毛很长,当他眯起眼睛时,那长长的睫毛下目光流转,很有几分罂粟似的诱惑。 江顾白看他眼睛中好像有光流过,略起好奇,盯得就久了那么几分。 江楚生眼中流过的光好似更多,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顾白。 江顾白回过神来,皱了皱眉,道:“你看我干什么?” “到底是我在看你,还是你在看我?” 江顾白淡淡道:“你在看我。” 江楚生笑了笑,道:“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看你?” 江顾白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又未说。 江楚生整个人的气息都好似变了,变得有些邪气,变得有些……招人。 江顾白站起身,道:“你手脚不便,便先上床休息吧,我还有教中事务要处理……”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呢?” “很快。” “这么说,今天你还是要再看我一次的……” “……不。” 江楚生忽然皱眉。 “你先把佛经抄了,你若是不抄佛经,我就不来看你。” 江楚生目光动了动,微微眯眼。 江顾白自然知道这是他不悦的表现,然而江楚生方才好像……好像刻意勾引他一样,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若江楚生以为他真是断袖,借此勾引他,想对他吹枕头风,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江顾白觉得有些好笑,而想想江楚生若和自己同睡一张床,鸡皮疙瘩又微微冒出,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当然知道,以江楚生的骄傲,若非“知道”他是下面那个,他也不会起心思来勾引他,但是,别说他是下面那个,就算他是上面那个,和江楚生……想想都叫人冒冷汗。 他虽然不把江楚生当爹,但有时候…… 还真的拿他当长辈看待。 第四章 “教主,信阳坛主问,去年给老教主的信阳瑰红是否还要带来?”周管事垂首在下侧,低着头十分恭敬。 江顾白理了理桌上的账册,沉吟半晌,想起当初江楚生馋酒的模样,道:“他一向喜欢这个,便让他继续带吧。” “是。” “那衡阳坛主问,南岳云雾茶是否也要带些?” “带,我记得他很爱喝。” “贵阳坛主问,那黔红是否也要带?” “带。” “洛阳坛主问,那杜康酒……” 江顾白抬眼,目光微显锐利。 周管事忍不住噤声,一瞬间竟觉得他有江楚生之风。 “暂且都先不要回复。” “教主……” 江顾白淡淡一笑,“倒是奇了怪了,怎么往日里他们送那么多东西回来,今回却只问酒茶?”顿了顿,又道:“还都是‘阳’字辈的?” 周管事愣了愣,道:“教主,这其中可是有诈?” “还有谁要问我什么礼物要不要带的?”江顾白神色平静。 周管事犹豫了一下,道:“汾阳坛主,问……要不要带一些高粱酒,说是……说是几个月前老教主询问过的……” 连高粱酒都冒出来了,江顾白目光微动,道:“你先不要回复,我去好好问问老教主。” 周管事一愣,似乎没想到江顾白没杀了江楚生,垂下眼,道:“是。” 以江顾白的能力,应该也不会让江楚生逃脱。 “你看着我很久了,怎么了,江教主有事吗?”江楚生半靠在床头,双腿被绑着,而双手也被白布吊着,他肩头仍旧有两根铁链,江顾白亲手把它融入墙内铁块,纵使他武功仍在,要逃脱也得费一番功夫,何况这暗室是铁块铸就,内外沏上砖头…… “我记得你很喜欢信阳瑰红。”江顾白忽地开口。 “是啊。” “也喜欢黔红?” “嗯……” “南岳云雾茶?” “还好……” “汾阳高粱酒?” 江楚生目光闪了闪,道:“怎么了江教主,你何时对我喜欢什么这么感兴趣?” “没什么,各地坛主忽然都想着问问今年还要不要送些吃食给你,我瞧着奇怪,所以来问问你。” 江楚生道:“你会完全转述我告诉他们的话么?” “自然不会。” 各地坛主这般诡异的作为,只怕已怀疑江楚生遭到毒手,江元白和陆玉弘之事虽然隐秘,武当也不会大肆宣扬,但是,世上无不透风之墙,中元教在武当中也有几个耳目,知道些事情不足为奇。万一江楚生留下什么暗号叫他们知道,只怕祸患无穷。 “既然不会转述,那,你为什么又要问我?” “因为我如果瞒不过去,也许,就要委屈你了。” 江楚生听他语气平淡,忍不住挑了挑眉毛,江顾白是在威胁他,他当然是在威胁他,不过,他语气平淡得让他以为他只是在告知他。 “江教主想要怎么委屈我?” 江顾白盯着他,半晌也不说话,江楚生几乎什么都不怕,连死也不怕,他小小年纪时便能有那样心性,现下自然不会倒退。有很多人想找江楚生的弱点,然而他们都找不到。他唯一栽了的一次,就是在江元白身上,他虽然手段狠辣,对自己孩儿却也不会虎毒食子,因而,没提防江元白对他下手也是正常…… 可是,除了江元白,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委屈”他? 他讨厌什么? 讨厌……龙阳断袖? 江元白不是正因为龙阳断袖而让他失去神智么? 江顾白的目光忽然也有点诡异,暗自思忖着用那法子威胁江楚生有没有用。 “……你虽然养育过我,但那日子并不多……”江顾白沉吟着开口。 江楚生以为他想要找借口自我说服,而后为难他,微微冷笑,并不开口。 “我几乎从未叫你一声爹,而现在,你我之间也算撕破脸皮,我以后,该如何称呼你呢?” “江教主想要怎么称呼?” 江顾白淡淡道:“我听你的。” “江……哥哥?” 江顾白面色一下子就变了。从爹到哥哥,这其中的距离可不小。江楚生分明是在逗他! 江楚生哈哈一笑,道:“我不过是开玩笑,江教主何必认真?” 江顾白暗道江楚生仍旧在“勾引”他,虽然若有若无,但的确是勾引,他瞧来也并不很讨厌龙阳断袖……是了是了,他风月遍尝,只怕男人也是上过的,为上位者自然不会觉得什么。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喜欢你?”江顾白忽地道。 江楚生敛了笑,眯眼,“怎么,江教主要自荐枕席了?” 他这话似真似假,好似试探。 “我之前说的,我是断袖,的确是真的……”江顾白面色有些诡异。 江楚生目中闪过些锐利。 “至于这在下么……其实我是为了搪塞他们……”江顾白淡淡道,“你该知道,断袖龙阳,虽然有些人偏好在下,但是,在上也不是不行……” 江楚生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却没说。 “而且,压比自己大的人,比自己更厉害的人,总会有一点征服感……” 江楚生垂下眼,微微一笑,“江教主想要怎么样?” “你不是想要勾引我么?” 江楚生哼了一声。 “你现在手脚不便,若是……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 江楚生抬头,双目如箭,几乎要刺伤江顾白。 江顾白低声道:“若那各地坛主知道你成了我禁脔,是否还会认你为教主?” 当初,江顾白说自己是断袖,又说自己是被压的那一个,自然是为了避免卷入那几个法王的争权夺利之中,光明正大地拒绝他们做媒“好意”,他不想让江楚生忌惮,于是便干脆自毁名声。这种自毁名声,纵使他往后翻案,那也叫人诟病,因此,江楚生是不会以为他那么说是为了避祸的。 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会有点傲骨。 中元教上下,对好男色者不诟病,对于为下者却是诟病,江顾白身为教主之子尚且被诟病,江楚生心高气傲,如何能忍自己一世英雄,最后却成养子男宠,还传遍教中? “你想要怎么样?”江楚生敛了笑,冷冷道。 “告诉我若是平日的你你会怎么回答,不要耍计谋,否则……反正他们也是知道我是断袖的,我不杀了你把你养在这里,就算我不说,他们也会怀疑。而你四肢尽断,还未痊愈,哪里能够在上?” 江楚生眯眼道:“你想要试试么?” 江顾白淡淡道:“不想!” 江楚生冷冷道:“那你就直接回绝了他们。” “直接回绝?” 江楚生道:“就说,除了高粱酒,其他一并不要。” 江楚生并不是很喜欢喝高粱酒,他连普通米酒都会喝,但是就是不喝高粱酒,江顾白暗自思忖,想着这回答该是对的。 “若是这回答有什么问题——” 江楚生微微一笑,“那江某便扫榻恭候,等着江教主的临幸。” 江顾白闻言竟是一愣,目光有些无措地移开。 他虽然聪敏稳重,年岁却不算大,有些事,还比不上江楚生那般厚脸皮。 “希望你没有撒谎!” 起身离开,江顾白的背影竟似有些落荒而逃。 就这样的脸皮,竟还敢威胁他他要上他? 江楚生留在床榻上哈哈大笑,笑着看他走掉,待机关门掩,人去无痕,江楚生低声暗道:“终究还是年轻……”低笑一声,看了眼自己被吊着的双手。 江顾白不但年轻,而且心软,给他治伤也就罢了,还给他延医问药,他分明知道,江元白下手很干净,折处无碎骨,原本断骨该两个月才好,吃了药,便只需一个多月,若再加上他以内功催复经络,只怕时间更短…… 到底是个毛头小子,江楚生眯眼。 信阳贵阳衡阳汾阳…… 阳…… 恙也…… 江顾白收下一坛,自然说明他有恙,否则又如何会收下?而只收下汾阳,便说明他还在,然而不方便,叫他们按兵不动。 江顾白因怕这几人的说法中含了别意,所以全部拿来问他,这样很聪明,也很谨慎,因为有的时候遗漏也是一种错误。但如果是他……他却会不着痕迹地打探他是否喜欢那些东西,又是否说过以后还要带来,再不济,也不会一下全拿来问询…… 江楚生不知道江顾白暗换了询问的顺序,只以为江顾白并没有想到这话中的别意,其实,江顾白不是没有想到,但是他以为那玄机不在“阳”上,却在别处,或者是什么暗号之类,一番阴差阳错,却叫江楚生避过了他的忌惮,得逞了消息。 这却实在也是无法可避。 傍晚,江顾白又来了,他照例拿了一碗药,还带着饭菜。自将江楚生养在暗室,这些日子他都是如此。每两天,他还会为江楚生擦一遍身体,免得他窝在被子里发霉长蘑菇。别的三急江楚生不愿让他帮忙,都是自己解决。江顾白暗地里揣测他如虫子一般挪下床,然后将夜壶面盆挪出,断骨毕竟不是完全无法移动,江楚生简单动动还是可以的,心中想象了一番,不知是好笑还是可叹,虽然好奇他怎么做,却也没真的偷看。 给江楚生喂了药,江楚生躺着,又等他喂饭,江顾白给他喂了些,又给他喝了些汤水。 江楚生笑道:“如何?” 江顾白微微皱眉,知道他是问他早上回话之事,看了他一眼,道:“暂时不知道。不过,他们也的确没有动静……” 江楚生又笑了。 江顾白道:“你现下都已这样了,你……你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主意?” 江楚生挑眉道:“江教主,若你在我这个年纪被打折了腿还断了经脉,空有武功却使不出,两个儿子一个害我至此一个不愿放我,甚至还夺了我的权位,只怕,你也不会甘心。” “种因得果,谁叫你想去杀元白的心上人了?” 江楚生目露嘲讽,“为了一个心上人,便害自己父亲么?” 江顾白看他一眼,似是诧异他竟真有亲情这东西,摇头道:“你又没有养他多久,他和自己师父师兄弟们相处,可能比你还长,当年你就没和他有多亲近。把他送走,还让他成为一个孤儿,等他长大些晓事了又接回来,怨不得他和你不亲。”虽然,就算不亲,那也不该对自己父亲下这样的手…… “所以,他的心上人便是比自己父亲重了。”江楚生冷冷道,眯眼又看江顾白,“你是不是,也是如此?” 江顾白平静地道:“我?” 江楚生道:“我看你似乎很理解那小畜生的样子……” “人有亲疏远近,若你要杀我心上人,也许……”江顾白没有说下去,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下那个手,但不可否认,人是有亲疏远近的,若他要伤了他亲近之人,他只怕也不会心软。 江楚生目光略微古怪,然而却有更多神采,“看来,江教主也是个一喜欢就将人看得最重的性子。” 江顾白看他一眼,将汤碗放回了桌上,不语,自己摆了自己那份饭菜,自顾自地吃饭。 “江教主。” 江楚生出声唤他。 江顾白不理。 “江教主?”江楚生又提高了些声音。 江顾白把口中的饭粒嚼碎了咽下,方才开口,“怎么了?” “你以后是不是就要叫我江哥哥了?” 江顾白面色一变,扭头看他面上有调笑之色,很是挑逗,皱眉道:“你很希望我将你当娈宠么?” “这么久不和人亲近,我也着实难耐……” 江顾白歪了歪头,“你屁股痒?” “……” “……你先前若没在下位过,应该不会屁股痒?”江顾白自顾自地道,又回过头去吃饭,淡淡道:“真没见过久旷欢好之人首先痒的是屁股的。” 江楚生眯了眯眼睛,明知道他是故意堵他想叫他闭嘴,然而还是不依不饶道:“江教主想必通晓此道?” “你明知我还没寻到心上人。” “怎么?要和喜欢的人才能做么?”江楚生道,“你倒是古板。” 江顾白淡淡道:“没法子,平日里我屁股又不会痒。” 江楚生:“……” 被他噎了两次,江楚生还真不好继续挑逗下去,再挑逗下去,江顾白便死咬着说他屁股痒了,虽然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是被这般说,江楚生心中也是不愿,只是,忽然落了下风,他又如何能甘心? 江楚生从前虽未耽于美色,然而男色也不是没尝过。自从要勾引江顾白的心思从心底萌芽,他就时不时地观察江顾白的模样,想让自己发现他的美貌,从而真起欲望——不是真的的话,江顾白会发现,而且……现在他日日在这房中无聊,也须寻寻消遣。 江顾白的模样很好看,面如冠玉,目如点漆唇若涂朱,他的睫毛很长,他的皮肤也白,穿着教主的黑金袍服,身体修长,腰间束素,样子似白玉雕出的人儿,俊俏俊美。 一个翩翩佳公子。 说来好笑,那渔夫长相不好,生的这个儿子却似玉一般。 江顾白咽下饭粒,只觉得江楚生的视线很有些诡异,皱了皱眉,道:“你看什么?” “没什么……”江楚生笑道,“只是忽然发现江教主这般貌美。” “……”江顾白无言地盯了他一会,好似觉得他脑子坏掉了一般。 江楚生低声一叹,可惜道:“只可惜我往日里从未发现,否则,你就算是我亲儿子,我那时也……” 江顾白竟忍不住抖了一下,冷冷道:“也什么?” 江楚生挑眉,意味不明地缓声道:“也会对你好一些。” 江楚生先前想说的分明不是这个,江顾白放了碗筷,自去将碗筷放掉,临走前回头,只见江楚生的视线在他腰腹间流连…… 若他没回头,自然是在臀部…… 他在想什么,昭然若揭。 江顾白抿了抿唇,皱着眉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带走了碗筷。 江楚生不由一笑,江顾白虽年少,却不年轻气盛,很是隐忍。看来以后他再放肆一些,江顾白也不会恼羞成怒把他关回暗牢里去。他那么心软,如何能硬得了心肠?并且,他也知道他勾引他是有别意,既是如此,游戏便更加好玩…… 此外…… 那衣裳下的身子,只怕的确极品。 想到江顾白没被衣裳遮住的脖颈面庞皮肤细腻,被困多日,江楚生难得起一次欲望,低低一笑,躺在床上,目光闪烁…… “痒不痒,嗯?”香气萦绕在鼻间,漆黑得看不见多少光亮的房间里,两人纠缠在床上,红烛光暗,活色生香。为上之人尾音上扬,暧昧低沉,这是他的声音。 “好……好痒,求你……”带着啜泣似的勾引声音,撩得人一阵骨酥。 俯下身,在身下人白皙的脖颈处啃咬,咬那艳红挺立的茱萸,手摸至他的腰间、臀后。 “这里痒?” “嗯……嗯是……”弓身抬腰,如玉的面庞微红,黑眸染水,那总是平静的脸上一片情欲,嗓子喑哑。 江楚生分开他的腿,摸上那穴,暗声道:“不用急,我马上为你止痒……” 分腿扪臀,顶上那褶皱凹陷,一挺而入…… “!” 一阵清凉忽然溅到脸上,春梦烟消,江楚生不满地睁眼,似是不满自己春梦被人打断。 只见室内光亮,已是白日,密室内没有窗户,却有暗道迂折,镜面反射,外头的光投将进来,与普通房间无异。江顾白坐在他的床边,手上湿漉,显然先前是他沾了水撒到他的脸上。他手边正是个凳子,凳上面盆毛巾,一应俱全。他本正是想来帮江楚生擦身的。昨晚他一走了之,没有回来,但今日已到,江顾白就没介意他昨日眼神放荡,然而,走进这门里,竟会发现江楚生…… 江楚生懒懒看他一眼,道:“怎么了,江教主?我连睡个懒觉也不行么……” 江顾白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方才是睡着还是醒的?” 江楚生虽被断了经脉,但是他内力并没有被废,废人内力需要比他强的功力,江元白武功虽高,但比起江楚生却如小溪大海,是以江楚生内力仍在,耳力仍好。 虽然被关了许久,但江顾白不认为他的警觉性会低到这个程度,他走进来他都没发现。 “……我方才自然是睡着的,怎么?江教主吵醒了我,却想说我装睡?” 江顾白皱眉道:“可是你在梦里喊我的名字。” 而且,还是那种饱含欲望的叫法。 江楚生的面色微变,双眼微垂,唇边却含笑,“你救我一命,又被我养过这么多年,我叫你名字,有什么好奇怪的?” 江顾白眉头皱得更紧。虽然他知道江楚生想勾引他,但是,若他真的睡梦里能……那样意淫他,他便是真对他有欲望。江顾白并不歧视断袖,龙阳之好甚被世人好为风雅,然而…… “江楚生,你当过我爹。”虽然是假的,但那情况也已好久。 似是想不到江顾白忽然提这个称呼,江楚生心下一转,却是一笑,“你都不把我当爹,我为什么将你当我儿子?” 江顾白抿紧了唇,竟似谴责,他当然可以谴责,江楚生不感恩什么的,他早已料到,然而,他这样照顾他,他却在梦里侵犯他,他毕竟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哪里能忍受这样的折辱?难道他往后照顾他,都要想起他在睡梦里曾那样对他么? 江楚生看出他的眼神不对,心念一转,嘴上却是笑道:“原来,你真的不是断袖……”若是断袖,他的表情不会如此。 江顾白愣了一愣,却听江楚生又道:“我聪明一世,当年却也没有怀疑你是在撒谎……”他此话有些自嘲,却又有些慨叹,也许他是真的自负了,虽然为下者为人诟病,但是江顾白值生死存亡之际,必得自保,他能忍辱至此,本也是能力。 “我真不知道,当年抱回来的是你,是我的福气,还是我的晦气?” 江顾白将毛巾按进热水里,淡淡道:“自然是福气。” 第五章 任由江顾白替他擦身,江楚生垂着眼,等他擦到私密处时,忽然看了江顾白一眼,江顾白动作自然,毫无避讳。 套回了衣服,江顾白端着水便要去倒了,江楚生知道,他这一去,便又只有吃饭送药时才会来,最初几天,极忙时他让周管事找了几个聋哑的来照顾他,然而,那几人哪有江顾白好? “……也许当年我该把你送去武当。”江楚生忽地道。 江顾白脚步顿了顿,“当年我是你‘亲生’儿子,你如何能把我送上武当?” 江楚生轻轻一笑,道:“说不定,就能呢?你猜我是如何把元白送上武当的?” 江顾白回过头去,目光一凛。 武当乃武林泰斗,侠义之地,江楚生是魔教教主,江元白又是他亲生儿子,虽然刚接回来养那么一段时称为“义子”,可是,后来教中也都知道那是江楚生亲生孩子,问题便是,当年,他是怎么把江元白送上武当,而武当竟然没察觉出任何问题呢? 江楚生的笑微微浅浅,虽不诡异,却也意味深长。 江顾白觉得他话外另有音,然而这音他却听不出来…… 他难道是想说什么?他知道他不是断袖了,忽然这么说,是否有别意?而那别意,是否可以要挟他? 江顾白想要不理他这话,然而他这话却在他心中悠悠转转,令他害怕自己错过了什么。莫非那原因与他有关? “……我走了。”江顾白转回头,垂眼冷淡。 江楚生在他身后仍不忘提醒,“你答应过我每日要多陪我一段时间的……想必你也不愿意让你的心头肉来伺候我吧!” 周管事派的几人终究只是收拾收拾屋子,可能连江楚生是谁都不知道,有些不方便的地方,素心自然也来照顾过他。 江顾白不闻身后呼唤,关了暗室的门,将手中东西放在桌上,江楚生方才的话不断在他心中飘过,沉吟地用指节敲了几下桌子,出了门去,招来侍从,低声道:“将龙总管叫来。” “是!” 那暗侍拱拳阖首,不一会便已消失。 江顾白在房内踱来踱去,想到了什么,便出门外。 龙总管到时行礼:“教主。” “跟我来。” 江顾白垂眼,领路将龙总管带去自己原本的院子。 “教主……?”龙总管有些奇怪,江顾白要与他谈话,为何不在天元居? 进了自己从前的居室,只见笔墨纸砚画琴棋书,无一不洁无一不整,桌椅熏炉,皆如原样。江顾白给他赐了座,自己在案前走了半晌,半晌后,坐下,“你跟着江楚生多久了?” 龙总管心中一凛,暗道这么久了,莫非江顾白忽然要开始排除异己?看江顾白目光沉沉,面上无笑,心中一阵嘀咕。 “大概……十多年了……” 江顾白道:“十‘几’年?” “大约……十九年……”龙总管从座位上起来,便要跪下。 江顾白抬了抬手,道:“不必跪,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龙总管垂首,虽然坐回座位,却把头低得很低,“教主有话,但问无妨……” “元白……是怎么被送上武当山的?” 龙总管一愣,“这……” “你该知道的吧?”江顾白淡淡道,龙总管好明哲保身,当年在江楚生身边并不受重用,然而,因为他处事圆滑,江楚生还是会将一些大事交给他,这便是有能力的好处。能活,又有大事可干。 “……其实,”龙总管略微有些犹豫,“当年二少主被送上武当山,武当并无阻拦……” 江顾白挑眉道:“没查元白来历?” “没有。” “……那他是以什么名义送上武当山的?” “曾河……渔夫之子。” 江顾白瞳孔微缩,厉声道:“你确定是渔夫?” 龙总管吓了一跳,“是……是渔夫……” 江顾白面色大变,龙总管心中暗起疑窦,不由问:“这渔夫可有特别之处?” 江顾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江楚生让你做那事,是因为你没有好奇心,并不多嘴——” 龙总管一阵冷汗,知道他这是威胁,暗道这江顾白某些地方可非完全继承了江楚生?低头喏喏,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他本是中元教中活了这么久的人精,江顾白哪里相信他的害怕? “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冷冷命令。 龙总管立刻称是,连连保证。 江顾白目光诡异,站起,又坐下,半晌,却又问:“他当年……是否没让你立过这样的誓言?” 龙总管愣了一愣,才意识到江顾白嘴里的“他”指江楚生,“老教主当年将此事完全交给属下,并未……” “好了,你下去吧。”江顾白垂下眼,心中一阵波涛。 龙总管不着痕迹地偷看他一眼,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而,他深谙明哲保身之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得不多才能保住性命。 “是,教主!” 轰隆…… 暗沉的石门开启。 一人大步而来。 江楚生躺在床上,连姿势也没变过,然而面上,却是了然的微笑,笑得江顾白将唇抿得更紧。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江教主这番重视,江某受宠若惊。” 江顾白走到床边,撩了衣摆坐下,“你故意的。” 江楚生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我怎么什么也没听懂?” “我说……”江顾白几乎有些恼了,“你故意攥着我的把柄,当年就想好了,而现在,就准备用了?” 江楚生不由笑了,“江教主,你若是不再说清楚一点,我可就不和你说了……” “我……我是不是和武当有关?” “武当?”江楚生诧异道,“你怎么会和武当有关?” “你不要装蒜,我已知道了……你……”江顾白微微咬唇,皱紧眉头。 江楚生笑了一笑,垂眼道:“江教主知道了什么,嗯?” “……没知道什么。”江顾白盯他半晌,似乎想看出他目中的得意,最终,忽然冷淡地这么道。 江楚生挑眉道:“真的没?” 江顾白沉声道:“你不告诉我,我本也没那么想知道……” 江楚生上下打量他,道:“可是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困扰了你……” “你杀我生父,我也会救你,你觉得,我会那么在意自己身世么?” 江楚生目光一动,道:“是么?” “我三岁的记忆,有的……”江顾白冷冷道,“而且,我也记得那渔夫叫我孩儿,让我称他为爹……你想要故布疑阵,让我……” “你明知道不是。”江楚生忽地打断他,“如果我只是故布疑阵的话,元白如何上得了武当山?” “我与元白相差三岁!” “哦……所以,我才让元白在外飘荡,当几年孤儿……” “你那么做只是为了让他免遭教中法王毒手!” “……同时一石二鸟,叫元白能上武当山。”江楚生笑了,声音放柔,“顾白,你知道的,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你在教中,他们不也没害了你吗?” 江顾白当初自毁名声才保全性命,哪里却和江元白一样?听他唤自己为“顾白”,江顾白面色微变,道:“二十年前,武当唯一出的事,是云道子的爱女于紫霄宫失踪,再也找寻不见……” 江楚生点点头,道:“你倒是知道些从前的武当秘事……” “……难道……她是我娘?”江顾白不由握拳,低声询问。 江楚生一愣,忍不住放声大笑。那声音微显放纵,并不像当初暗牢中的嘶哑。 江顾白听他大笑就觉得恼了,他这会儿心神不定,言语都无法和从前一般严谨,偏生江楚生还要这样,叫人生气。 “你怎么会以为那人是你娘?” 江楚生咬牙道:“若她不是我娘,那我是从哪里来的?” 江楚生止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知道武当的秘事,云道子的爱女为何失踪,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 “我看你也是真的不知。”江楚生笑了一笑,却不准备继续说下去,不过,他虽不准备说下去,一双黑眸深锐的眸却盯在江顾白的脸上。 江顾白知道他在等着自己发问,然而,像他那样的人,顺他的心意岂非叫自己生气? 往日里江顾白也许根本不会这样和江楚生计较,然而事关身世,他竟也赌起气来,少见地,想与江楚生梗下去。 江楚生看他这副模样,往日沉静皆变作赌气倔强,黑亮亮的目中执着而又执拗,瞧来像个坚强的小兽……很漂亮的小兽。 他笑了,他忽然笑了,笑中,却又有别意,与先前的笑很是不同。江顾白看他目光闪烁,好似盯上一个看中的猎物一样,背后寒毛竖起,一阵战栗。 “你……”皱起眉头,江顾白竟想开口叫他不要再用这种眼光看他。 江楚生收敛了些那带了侵略的眼神,道:“你若不想听,我便不说了……” 江顾白捏了捏拳头,竟似冷静了下来,他实在不该因为江楚生三言两语就这么激动,而且,江楚生不说,原本是他吃亏。 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你说吧,我想听……” 江楚生有些讶异地挑眉,似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平静下来,沉吟半晌,道:“那你亲我一下,我就说。” 江顾白目光猛然锐利,几乎像要跳起来打他。 江楚生哈哈一笑,好似看他变脸才是乐趣,“说笑而已,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至于报酬……”他意味不明地笑,“说不准以后一起讨了,更好。” 江顾白急于听他后话,却不在意这句。目光稍显急切,抿唇看他。 “……云道子的爱女,是因为救你才失踪的,说是失踪,早已死了……”江楚生目光诡异,瞧得令人心中发毛,顿了顿,续道,“你……该算是武当恩人之后。” “我爹?” 江楚生道:“你娘。” 一个渔夫,如何能够救武当? “我娘是谁?我的意思是,她的名讳是什么?” 江楚生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不给我半分好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得那么清楚?” “若我娘有恩于武当,她也会是武林中人,既然是武林中人,怎么会和一个渔夫……” “这个么,爱情,本来就是种奇怪的东西,是么?”江楚生古怪一笑。 江顾白哪里会信?只觉得江楚生故意不说,又有算计,“你想要好处,什么好处?” 江楚生的眼上下打量了他,道:“你是不会给我续上经脉的,是也不是?” “当然是!” 治好江楚生,等于放虎归山。 “你也不愿意把我胸口的铁链除去,是也不是?” “是!”江顾白皱起眉。 “那你会自荐枕席,上我的床么?” 江顾白忽然站起身,目光与脸一同沉下。 江楚生笑道:“我想也不会,既然如此,顾白,我便告诉你好了,你母亲,唤作阮清……” 阮清…… 江顾白无意识地重复这两个字。 “二十年前,阮清在江湖上,是个名人。”江楚生不紧不慢地道,“我想,你现在差人去打听,还是能够打听得出来的。” 他好像很希望他去打听。 江顾白看他良久,似乎想看看他有什么诡计,江楚生面色如常,甚而比往日还闲适几分,很是自在。江顾白明知道他在打坏主意,然而他若想知道阮清的事情,少不得得按江楚生的步子走…… 当初他若是没有心软,听江元白的话将他毙命掌下,江楚生要保命,定也会以此事要挟…… “我若是调查阮清,除了我想知道的事情,是不是。很可能还会知道些别的事?” 江楚生诧异地看他,“你自然会知道些别的事情,哪有人搜集情报不搜集得全一点的?” “想必调查出来的那些东西,你也早就知道。” 江楚生微微垂首,但笑不语。 江顾白看他如此便知自己所猜不错,握了握拳,冷冷道:“既然如此,你何必故弄玄虚?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也就是了。莫非你还设了什么陷阱,想叫我踏进去不成?”他自己去查自然能查到什么,但是,江楚生也有可能弄些别的情报,叫他错想。而且,此事有极大弊端,容易打草惊蛇……他不是江楚生亲生,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现在江楚生失踪,他挑这个节骨眼上调查当年之事,怎么想怎么都不妥。 江楚生微微摇头,叹息道:“你这样也太没耐心。” 江顾白抿了嘴唇。 “而且不自己去查,全听我说,你不怕我骗你么?”江楚生笑了,目中似有调侃。 “你现下先告诉我,往后我自己再去找人查证,这么做,既节省了时间,也不必怕你骗我。” 江楚生摇头,道:“这事对你有利,对我却没有,” “你现下困在这密室中,还需要什么利益?” 江楚生抬头,目光幽暗,扯唇一笑,竟是肆意,“我年近三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里又没有好酒,又没有软玉温香,我心中不舒坦,自然不愿旁的人舒坦……” 江顾白道:“等你四肢好了,我会给你拿酒来。” “那床伴呢?” 江顾白皱了眉,“你都这样了,还要床伴?” “没有床伴,来个暖床的人也好,这里夜里孤寂,身边没个人睡着,总觉得阴冷,你说是要陪我,每日里却从不留宿……” “且不说这屋子晚上不冷,便是冷了,这被子不算薄,你的内力也还在,也许无法大周天让全身更暖,但是抵御些寒冷,也是够了。” “我冷的不是身体,是心。”江楚生低低一叹,“人的年纪大了,对许多事情的想法都不免改变,你若找个人陪我睡——只是单纯睡觉而已,我心中一舒坦,便也什么都告诉了你。” 江顾白淡淡道:“不好。”拒绝得十分肯定。 江楚生分明在邀请他同塌而眠,古怪的是他已知道他不是断袖却仍撩拨,很有几分不对劲。 江楚生微微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你既不肯,便不要想让我亲口告诉你,反正江教主神通广大,调查个阮清,莫非为难了你?” 江顾白闻言,心中却是一动,他之所以不愿意去调查,一来不愿多做奇事惹手下人怀疑,二来江楚生定有所图必有陷阱,他实不愿意明知如此还要上当,第三,他心中期待世上有人是他亲眷,心中渴望,行动上不免情怯,要去调查阮清,他心中也是又期待又害怕,很希望江楚生现下便告诉他阮清的事情。 然而,江楚生都已这样了,难道他还要怕现在的江楚生吗? 小心谨慎应该,然而过度小心,却束手束脚,叫人可笑。 心中几转便已想通,江顾白微微一笑,道:“罢了,我便随你的意,去调查她吧。”不论如何,他都不会踏进陷阱便是。 江楚生闻言也是一笑,面色古怪,不知是开心还是失望。 第六章 却说江顾白当着江楚生的面应了此事,踏出暗室,却在天元居内久久沉思,他要调查阮清,这事却无法假他人之手,纵使要借他人之手,也不可多露破绽,不能贸然行动。现下他做这事最大的问题,便是江楚生。 江楚生留在那暗室中,本身已是隐患,他若不在教内,更是不行。而且江元白当初夺位仓促,并未准备长久占据中元教,中元教元老人物大都立场难辨,哪怕江楚生失了武功也有可能站在江楚生那边。以防万一,他必得想个周全的法子才好。下头的坛主能怀疑他一次,就能怀疑他第二次。 沉思半晌,却是下了个决定。招来龙周管事,低声吩咐了几句。 两人面上恭敬,均是称是,然而走至自己房内,心内惊惧,一头冷汗,却是不提。 江顾白花了四五天时间将中元教上下事务打点好,招来周管事询问,周管事道:“左右护法各大坛主已知道此事。” 江顾白点了点头,便又招了人来,准备了极大一辆马车与极大的包袱。 “你准备做什么?”江楚生的手脚已愈合得大半,虽然没有完好,但是已能站起提物,只是动作之间,疼痛隐隐,而且久动伤到骨头,更要花时间愈合——江顾白竟选这个时候,把他身上融入墙壁的铁链取出,绕于他身藏于衣内,而后……将他抱出室内,抱到一辆大大的马车上。 江楚生分明看见龙周两位管事与许多侍从垂首恭送,虽未抬头,只怕他这副情状已落入他们眼底。 “我没办法……”将人安置在了马车中,江顾白神情竟很是平静,“我怕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所以只好把你带在身边。” 江楚生的目光很不好,看起来想要杀了他。 这几天江顾白都没怎么去找他,除了送药擦身时短暂留一会,均是走得又早又快,他以为江顾白准备安排人去查阮清了,却没料到他来这样一手。 江顾白心中一动,以为他方才将他那么抱着……被人看了一路,觉得丢脸,“没关系,我已告知全教上下,你受了伤,武功受损经脉断碎,他们知道你腿脚不便,不会取笑。” 江楚生瞳孔微缩,道:“你告知了全教上下?” 江顾白点了点头,移开眼:“我不但告知了全教上下,我还要带你去找神医,笑医虽已隐居,但他有个徒儿医术高明,找他也是可以,我听说他四处游历,最近已到荆州一带,正好,武当山也在荆州一带……” 江楚生闻言,半晌没说话,眯着眼睛盯了江顾白,忽然笑了两声,阴阳怪气道:“江教主好手段,好谋划!” 江顾白忍不住露了笑容,竟是生辉,垂下眼睫,道:“多谢夸赞。” 江楚生不由哼了一声。 他的事之所以难办,无非因为江顾白的教主之位来历模糊,而他这个前教主又消失不见,很有可能被江顾白囚禁了。江顾白虽不是对他下毒手的人,但若他不放了江楚生,还关了他,传了出去,教内自起风波。 江顾白此番作为,将暗事放到明处上来讲,情理道义,无不符合,何况有了这个名头,他不但能放心出来,还不用担心手下人造反。他亲自调查,便也不容易将事情泄露,而且打着为他找药的旗号,更是“重情重义”。 但是,此法虽好,其中险处也叫人觳觫,江顾白本可算谨慎之人,敢如此做,却是胆色非凡。 “当初,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样聪明的人?”江楚生的目光已变得有些放肆,他先前传信出去,告知各大坛主自己的消息,江顾白这么一做,倒让他之前所做均化成无用功,纵然有几分用,却也用处不大。 江顾白淡淡道:“你日理万机,雄才伟略,目光都盯在中原众派,想必周围的人,能得你青眼难之又难……” “可你现下便得了我的青眼。” 江顾白的眼在他身上转了两圈,不说话了。 江楚生只道他是嫌弃自己,心中有气,眯了眯眼睛,却不发作。这时外头有人高声道:“教主,可启程否?” 江顾白敲了两下车内暗格,外头人便高喝一声,架马而去。 马车内并不颠簸,江顾白也不准备苛待他,只是江楚生独自一人占了老大位置,江顾白就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你准备怎么查阮清?”江楚生出声问他。 江顾白闭着眼,“就那么查。” “怎么查?” “那么查。” “……”江楚生眯了眼睛,浑似不爽。 江顾白好似察觉到他情绪,睁了眼睛,道:“若是你,你会怎么查?” “我啊……”江楚生慢悠悠道,“去抓几个武当弟子,如何?” 江顾白立时摇头,“不好,不好。” 江楚生道:“你莫不是也学名门正派,认为这手段无耻下流?” 江顾白沉吟片刻,却道:“若我抓武当弟子,势必得罪武当,便是我父母与武当素有渊源,他们也定认为我入了歧途,入了歧途,他们自然不会认我,将来我又如何能与自己亲人和睦?” 何况,知道当年的事的人,只怕至少三十来岁,武当弟子,三十来岁又知道秘事的,肯定都有些身份。 江楚生闻言却是笑了,“你莫忘了,你在我名下这么多年,纵使你现下对他们礼遇,他们也是不会领情的,邪门歪道便是邪门歪道,正派之人自有一股正派傲气,他们自高自傲惯了,哪里却会听你说话?” 江顾白沉声道:“武当才不会如此。” 江楚生不说话了。说来,往日里那些名门正派,武当当真是当之无愧的侠义,就连他也忍不住敬佩三分,然而,这事他是不会告诉江顾白的,江顾白阴差阳错叫他吃了亏,他虽不恨他,但也不免不想叫他舒坦。何况江顾白被他养了这许久,他虽未如对江元白那样对他,但也并未亏待,这还没知道身世,他一颗心却全偏向了武当,听来叫人不爽。 中元教坐落于西南群山,离武当很有段距离,其中,山路崎岖,大道少有,马车很是难行。 江顾白让人准备的马车并不小,因为这一路上,他都准备睡在马车里,外头赶路的人裹着厚厚的披风,也是睡在车外。其中能走大路便走大路,能避人烟便避人烟。待走远了离中元教很有一段距离,江顾白才吩咐了车夫留宿客栈。 将江楚生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江顾白定了房间与酒菜,把人当包裹一样抱上房。 车夫没有进客栈,将马给了小二叫小二喂食,这便同马匹们一起睡在了马厩里,把江顾白给他的房钱饭钱——许多许多银裸子,揣在怀里不用。分明用了也有许多剩余,却一点也不愿意浪费。 “江教主倒像把我当孩子养。” 又被江顾白抱了一路,江楚生的语调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江顾白把他放进被褥,捏了捏他的手脚四肢,这路上时间也挺长,江楚生愈合得很好,虽然并未完全痊愈,但只要不激烈运动,却与常人无异——不过他经脉尽碎,也只好虚软地修养。 江顾白捏完四肢,为江楚生把了把脉,江楚生面色一变,却连哼也不哼一声。 “看来好得差不多了,我这么一场,也算报你养育之恩。” 江楚生道:“你报我养育之恩,便是任我被这铁链穿胸,经脉尽碎,还利用我身体不适前去查你自己亲生父母?” 江顾白看他一眼,道:“那你便当我是在报杀父之仇。” 江楚生一下子不吭声了。 因江顾白点了饭菜,小二很是识相地来问他们先沐浴还是先吃饭。 江顾白看了看自己的风尘仆仆,又看了眼江楚生——马车之上有水,但他却也没为江楚生擦太多次身体,免得连喝的水都不够。再不洗,只怕真长蘑菇了。 于是,便叫小二先送热水上来。 巨大的屏风将房间分了两部分。 江楚生目光闪烁,道:“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其实他早就可以碰水,然而江顾白在中元教时很是严苛,不许他受伤时碰水喝酒,现下他说出好得差不多的话,自然表示可以解禁。 江顾白想了想,道:“你先洗。” 江楚生洗个澡还是可以的,不过他怕他手脚无力,到时还要他帮忙,若是如此,未免他被他牵累要再洗一次,于是便让他先洗。 出乎意料地,江楚生竟然安安分分地洗完了澡,江顾白等他穿了里衣,才将他扶到床榻之上。那铁链穿胸,隐隐透出血色。 “还是伤到了……”江顾白皱着眉,盯着他被血沾湿的里衣。 江楚生伤口虽已结痂,但这两处铁链贯穿胸际,稍微动动就有可能崩裂伤口,江顾白一时之间竟起了把那铁链除去的想法,其实江楚生现下已是筋脉尽断,有没有这铁链也没什么。然而,他想了想,却还是没有动手。真的动手,还不如请笑医之徒蔺钦澜来动,而他……这一路上江楚生带着这铁链,也会安全几分。 将江楚生的里衣褪下肩头,江顾白取来药与白布,细细为江楚生上药,江楚生垂眼盯着在他胸前忙碌的江顾白,神情莫测。 江顾白将那铁链缠绕在江楚生的身上,固定住,而后又用药上了一遍,再用布包扎,为他穿上衣服。 “等我查明当年真相,我可请神医把你身上铁链去除。”用布包了江楚生的湿发,江顾白用了内力,几下半就蒸得半干。 江楚生微微一笑,道:“你会放心为我除去铁链?” 江顾白将自己衣物取出,道:“这世上能愈合经脉的,除却少林至宝洗髓经易筋经,别的秘笈,只怕所藏之地都不为人知……”说着,他一双目却黑亮亮得盯着他,“中元教内的长生诀,该不会正好能愈合经脉吧……” 江楚生笑道:“若能愈合,我早便愈合了,你以为,我手脚断了,续上经脉便不能自己医好它们么?” 此话倒是有理,他若是能医好,便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在暗牢内那么多时候,早可以逃出生天,何况这世上的武功,能愈合筋脉的本来就不多,哪怕是少林至宝也得练个三五年才有那效用。 江顾白闻言便不再关注此事,抱着衣物走到屏风边,将衣物放上屏风,脱了衣服入了另外一个浴桶。 江楚生躺在床上,盯着屏风后的人影,半晌也不移开视线一下,水汽蒸腾间,人影若隐若现,喉头微动,竟是屏息。 出门在外,江顾白这却真的要和江楚生同塌而眠了。 沐浴完毕吃了饭,天色已不早,明日还要赶路,江顾白熄了灯早早便要上床将江楚生挤进床里,江楚生的表情很古怪,江顾白躺在了外侧拉了被子搭在身上便闭眼,江楚生侧着身,看着他如玉一般的面庞,在黑暗下,肤色好似透着微光,而……细腻,尤其是细腻的模样,瞧来十分真切。 江楚生伸出手,搭在了江顾白的身上。 江顾白皱了皱眉,仍旧闭着眼,但是却伸了手把江楚生放过来的爪子提起放回他那边。 江楚生眯了眯眼睛,过了半晌,又把手放过去。 江顾白自黑暗中睁眼,不满地看他。 “我便抱抱你,也不行么?” 江顾白道:“有什么好抱的?你又不是三岁小孩……” 他当然知道江楚生心有别意,暗道他这样的年纪,实在不能算年老,正是英豪之时,那么久没纾解,把注意打到他的头上想要调戏他也不算怪事……只是他并非真的龙阳断袖,不喜欢江楚生对他别有居心。再者说,江楚生好歹当过他的爹,对他有意,太叫人别扭。 “我知道你不是龙阳断袖……”江楚生低低道,自有一种诱惑,“不过,这其中的滋味,你不试试,实在不知道有多美好……” 江顾白面色古怪,“你试过?”江楚生未来得及回话,江顾白又道:“是谁这么厉害,压了你竟没被你杀了?这我倒是好奇得很。” 江楚生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没被压过怎么知道滋味美好?还是,你想被我压?让我知道知道为上者的龙阳之乐?” 江楚生不言不语,但是却更靠近了他一点。 江顾白感觉到他身体热度,皱了皱眉,伸手一点,点在他昏睡穴上,“你还是睡了吧……” 江楚生勉强用内力抵挡一阵,然而他可动用的内力几乎是零,撑不过几瞬,便睡了过去。 江顾白打了个哈欠,将被子拉高,不搭理一旁的江楚生,也闭上眼睛睡过去。 两月后,两人来到了武当山脚,期间江顾白又投宿过几次客栈,每次江楚生都想要动手动脚,江顾白直接点他睡穴,让他睡过去了事,为方便看管,也没有和他分房而睡,到了武当山脚,江顾白让那车夫把马车放了,自去一个地方等待,而他,则带着江楚生往武当山上去。他用的方法很朴素,朴素得叫江楚生生气,他买了个筏子,将江楚生放在上面固定好,然后便拖着他往武当山上走了。 原本江顾白想要背着他的,但是江楚生却是一阵调侃,问他他难道不怕他在他背后暗推一把,叫他滚落山崖?——其实他并不会那么做,江顾白若掉了下去,哪里可能不带他一起掉下去? 但是江顾白闻言,却直接找了个筏子,一路拖着他上山。 武当下山的道童见这样一个好看的年轻人拖着一个好看的人上山,不少人都投以好奇目光。 江顾白一直到了山腰才止步,武当山山道虽比不上蜀道之险,但有几段也差不了多少,他无法从正门上山,只好从侧面了…… 在山腰一处地方刻了几个十字,江顾白就带着江楚生等在武当山脚城镇,找了一家客栈留宿,而后,过不了多久,江元白便下了山,独自一人来找他。 “你怎么带他来了?” 江元白皱着眉头,显然很不理解江顾白的做法。江顾白做事并没有隐秘,如常人一般上了山,刻了字,然后,若无其事地下山…… 然而他现在可是中元教教主! 虽然武当认不得他,但是他们认得江楚生,而且,就算看见的弟子都不认识他们两人,一个长相不俗的人拖着另一个行动不便却也长相不俗的人,本也是件惹人注目的事情。 江顾白道:“我有事情问你。” “什么事情?”江元白瞥了一眼房内的床榻,床榻的帘子是放下的,而里头躺着他亲爹。 “武当……他们……可有对你说过什么,类似身世的话?” 江元白若有所思,道:“是有,师兄师伯们对我都挺好,师叔们也……” 江顾白目光动了动,犹豫道:“元白,若我……我想和你换了身份,你可愿意?” 江元白不由一惊,“为什么?” “我想查明自己身世,当初,他只怕将咱们身世调换了。”见江元白目露诧异,江顾白便解释了一番当年之事,其中事无大小不遗巨细将情况说出。江元白与他的感情要比江楚生好得多,就算不论感情,江元白也没有理由要害他。 听他说得诚恳,显然极信任他,江元白未曾心起嫌隙,然而面上诸多犹豫,显然并不情愿,可是,又不忍拒绝。 江顾白知道他此番犹豫是因为他心上人陆玉弘在武当之故,不由道:“你的事,只怕已泄露,虽然武当众人现下不知,但总有一天会知道,元白,纸包不住火的,你莫非要等到无法可想时才做决定吗?” “……我知道武当内有中元教的钉子。”江元白面色冷下来,“然而,若我杀了他们,那也不会泄露——”看了江顾白一眼,却又道,“大哥,只要他……你知道,这事就不会泄露。” 江顾白摇摇头,皱眉作口型,“我不会杀他。” “大哥恁地心软?” “他养我一场,元白,他虽叫你做了几年孤儿,但接你回去后也算对你好……” 江元白闻言却是笑了,“大哥,这世上我的亲人只有你一个,别的都在武当山上,爱人也只有我师兄,旁的人,却入不了我的心。” 江顾白怔了怔,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心中却是暗道,江楚生在那床帏之中,只怕也听得清楚。亲生儿子这般想要杀他,他听在耳里,可也会伤心难过? 江元白低低一叹,“大哥不隐藏痕迹前来武当,想必是为了表明自己别无他求,叫武当放心,然而,大哥你可有想过,纵然我同意与你交换,武当也无法全心接纳你……这些年来,他们并未告诉我我的身世,换了你,更不会告诉。我知道大哥为何想来武当,只怕你想来武当,和他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不但密不可分,叫你起了这心思的肯定也是他,不过,你这样直接,想直接找武当高层,只怕除了不想落入他的陷阱,还有别意。” “我的确有别意……”江顾白抿了抿唇,似乎不好说,然而,他最终却还是说了出来,“我想……我想知道我爹娘的身份,还想知道他们是否有亲眷在世,很想很想……” “大哥性情中人,这也是没办法……”说着,江元白面色却忽然有些诡异。 江顾白皱了皱眉,“元白?” 江元白低低一笑,却道:“大哥,我有事同你说……” 第七章 江元白这么说,着实有些怪异。 江顾白皱了皱眉,“何事?” 江元白道:“不能在这个地方,得找别处……” 江顾白看了一眼屋里的床帏,“也不能让他听见?” “我知道大哥不放心,带着他,也可以,不过,你要点他哑穴。” 看来他想说的事情是可以让江楚生听见的,然而,为何要点他哑穴? 江顾白心中虽疑惑,但却还是照做,等背着江楚生到了江元白所说之地,江顾白心中暗暗猜测。江元白该是不想听见江楚生骂他。将江楚生卸下放在一边,江顾白看着崖边的江元白,“元白,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江元白面色忽地一变,拔剑而出,一剑往江楚生那里刺去。 江顾白大惊,连忙动了拳掌前去抵挡,江元白并不收手,手段反而狠辣了些,边打边道:“你若下不了手,便让我来!” “你疯了!他毕竟是你亲爹!” 亲手弑父,哪怕再恶毒的人都未必下得了手,江元白这时候有念头,往后说不定便会后悔,江顾白却不知道这些日子来江元白对陆玉弘求而不得但却更亲密,一点也不想要任何因素破坏他与自己师兄的生活。 江顾白提出的建议互利互惠,而且中元教在武当的钉子的确是隐患——除了江楚生后,便不是隐患。江顾白心软,肯定不会妨害到他什么,只要江楚生死了,全教上下都会听江顾白的,哪怕事情最终泄露,也没那么快。 “他杀那么多人,原也死有余辜!” “谁杀他都可以,你我却不能动手!” 江元白抿唇不语,长剑微斜剑尖曳地。 江顾白挡在江楚生面前,面色很是凝然地看着他,“元白!!” 江元白低叹一声,摇头:“大哥,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难道你真看他好看,想收了他么?” 江顾白摇头,“虎毒不食子,子毒也不弑父,元白,你真的不可……” 江元白微微眯眼,却是一笑,“大哥,我问你,若有一飞鹰饿得快死了,你见了心生可怜,是否会找东西喂它?” “会。”江顾白微微皱眉,似乎不解其意。 “若它只吃鱼呢,你也喂?” “为何不能……”话未说完,江顾白忽然失声,江元白哈哈大笑,挑眉抬剑,以剑尖相指,“你用鱼喂鹰,救了鹰,却死了鱼,不用鱼喂鹰,鹰死了,鱼却可活,鹰乃猛禽,鱼却无辜,江楚生便是一只鹰,你救他,他难道会感激?日后反咬你一口,再将许多无辜之鱼害死,只怕你追悔莫及!” 江元白此话有理,然而他分明不是为了大义灭亲而是为了一己之私。 江顾白早知道江楚生为人阴邪,只是,他虽阴邪,对他终没错处,若是别人要杀江楚生,他也许意思意思救一下便罢了,真的救不了也便算。但是江元白……他若杀了他,一辈子都有弑父罪名,老来也良心难安。 “元白,别人都行,你我不行!” 江元白冷了眉目,“大哥,你当真不让开?” 江顾白咬牙道:“不能让!” 江元白忽地提剑,一跃而起,剑光之中又横出三道,道道往江顾白身上招呼,江顾白忙闪身回避,变守为攻,拳掌如风攻他下盘。 不一会两人便过了十来招。 江元白手中有兵器,江顾白却是赤手空拳,眼见两人越打越激烈,即将出现伤处。江元白半路却是收手,刺往江顾白喉咙的一剑回转,刺向江楚生的胸口。 江顾白连忙变招,扯了一边藤蔓缠他右手。 江元白右手被制,伸出左手一掌打在江楚生胸口,未含多少内力,然江楚生仰身一倒,便往崖下落去。 江顾白大惊失色,未及思考,便到了崖边一同跳下,想要拉住他。 “大哥!!”江元白面色一变,没想到江顾白会跟着跳下去,奔至崖边,两人却已落得不见。 “咳……咳……噗……咳咳咳咳……” 一阵目眩,从树中掉落在水中,被江楚生狠狠砸了一通,江顾白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伏在溪边,将胸中污血全部吐出。他的衣裳被划破,腿上一道鲜红,江楚生半躺在一边,神情变幻莫测地看着他,看起来很有几分古怪。 “你若是……不将我当垫背,我本不用受这么重的伤……”江顾白趴在地上喘气,半天也起不来。 江楚生经脉虽断,但于普通行动却无碍,而且从上面掉下来他几乎把压力全转嫁到了江顾白身上,站起身,走近两步,蹲在他身边。 江顾白一个翻身,躺在地上,衣裳头发全部湿透,胸襟处全是血迹,眼睫上带着水珠,抑或是泪珠——咳出来的泪珠,“你怎么,这么不信任人!” 他此话几乎有怒气。 方才江顾白想也没想就随着他跳下来,中途因江楚生掉在树上阻了落速抓到了他,江楚生却好,在他施展功夫要将他救出时,一个反手把他制住,然后两人就直接穿过树掉下去了…… 如果不是这地方树木茂密潭水幽深,江顾白那样不方便,就要被江楚生压死了!原本他可以不受这样重的伤!哪怕他内力高深,这么高掉下来也是够呛。 江楚生道:“没法子,我顺手便那样做了……”说着,他却是伸出手碰江顾白受伤的右腿。 “啊!你干什么!”江顾白受了内伤,却是无法起身,江楚生撕了他的裤管看了一会,确认他的腿只是被划伤,脚踝处有些脱臼,两手一提,想将江顾白抱起来。 “别……别移动我……”江顾白虚弱地道,动也难以动一下。 江楚生看他一眼,思考了一下,仍然将他抱起。 江顾白诧异地看他,似乎疑惑他为何有这样的力气。 江楚生平静地道:“忘了和你说了,元白只坏了我运功脉络,却未使法子挑我手脚经脉,所以,用不了武功,我和常人还是差不多的……”脉络受损,本也会影响身体,许多人脉络受损后比常人不如,不过江楚生内外兼修,外功也是厉害,受损后却和常人无异。 将他抱入一边的山洞里。 这山洞稻草极多,而且有被褥铺盖木柴枯枝,角落里一堆弓箭短矛,还有一坛一坛的罐子——大抵有人曾经住过,而且是个猎人。 江楚生把江顾白放到石床的被褥之上,江顾白胸口闷痛,被移动更是伤重,蹙眉辗转,难耐忍痛。 江楚生无法用内力,于是便按在他几个穴位之处,按揉许久,江顾白疼痛稍减,喘息出声。 江楚生看他艳红染唇,面颊苍白,额头的发湿漉漉得粘在上面,眼睫毛如扇子一样,忍不住,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江顾白猛地睁大眼睛,一口气没上来,竟是侧头一口血喷出,痛得无力,“你……你……” 江楚生把他脉搏,发现是怒急攻心,心中不满,道:“亲一亲怎么了?” 探手摸入江顾白胸口处,把他随身带着的药瓶一溜烟取出,顺手还探入他里衣摸了他光滑柔腻的胸口一把。 江楚生好歹是一方魁首威震江湖,不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动手动脚,江顾白不住咳嗽,竟又呕出些血来。江楚生按他几处穴位不教他气急攻心而死,把伤药找出,内服外敷,好歹将江顾白的伤情控制了住。然而,控制住虽控制住,他若是动怒引情,只怕还是会牵扯到。 替江顾白按回了脱臼的右脚,在腿上伤口上上药止血。 风水轮流转,江楚生微微一笑,眯了眯眼,将江顾白的衣衫解开,露出他一边的胸口。 白皙的皮肤,红色偏粉的乳尖。 江楚生用食指捏了捏那处,又按了按,凑过去,吮吸了一下。 被人伏在胸前吮了胸乳,江顾白面色苍白,抬了抬手,终是无力的垂下,胸口起伏两下,却是无法阻止。 江楚生自己也诧异自己为何在这时趁人之危,然而,他的确许久没有纾解,先前江顾白竟跟着他一同跳下,这也让他心中火热…… 一种奇怪的火热蔓延在胸口,甚至不像江元白那一掌所引起的疼痛。江楚生觉得自己必得做些什么才好。此时江顾白手脚无力,他刚好可以做些什么。 不住地舔、咬,轻柔地抿那处的肌肤。江顾白左手抬起,打了他一下,然而整只手虚软无力,无力地滑落。 “好甜……”江楚生意味不明地道,将江顾白另一边衣襟也扒开了,捏住他露出的乳尖扯了扯,江顾白微微摇了摇头,虚弱地道:“你什么时候也会这样无耻行径……江……你……” 江楚生的动作顿了顿,双目幽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本就不是名门正派,趁人之危便趁人之危了,那又如何?” 说着,江楚生便又去吮吸江顾白另一侧乳尖,另一只濡湿了的乳尖,则被他用手蹂躏。 两处胸乳都被玩弄,酥酥麻麻奇怪的感觉升腾,江顾白轻声喘息,只觉得胸腔内部疼痛万分,又想吐血。 江楚生在他身上动作,只觉得所触肌肤温热,滑柔细腻,包裹着匀称骨架的肉体柔韧而又柔软,恨不得整个人都压到他身上。好在记得他内伤颇重,经不得他的重力,一双手却是在江顾白身上揉揉捏捏。 “你不怕……等我恢复了,一剑杀了你么?”实在忍无可忍,江楚生对他的乳尖又啃又咬,还摸他小腹。江顾白无力地说出威胁的话,软软得毫无气势。 “哦……没事……”江楚生的面色有些诡异,“等我玩完了,我先一剑杀了你便是。” 江顾白一愣,思及江元白所说的鹰与鱼一事,却是颓然。他早知道江楚生不会因小恩小惠而感恩,但是,却未想到他这般将恩当仇。 “顾白啊顾白,你什么都好,可惜太心善,你若不跳下来救我,由得我摔死,我要想制住你,只怕很难。” 江顾白闭目,唇一阵颤抖,许久,冷冷道:“成王败寇,不提也罢……” 江楚生一手撑在他颈侧,手指挑起他下巴,江顾白恼怒地睁眼看他,一双眸子怒得发亮,江楚生轻轻一笑,似是探究,“真奇怪,我这么恩将仇报,按理来说,你该愤怒才是,但是你虽有愤怒,却又有别意……好像,对我很失望的样子。” 凑到江顾白的下颚处,嗅他脖子内的微香,虽摔到了水中,江顾白又染了一衣襟的血,但江楚生浑没嫌弃的样子,很是喜爱他的肌肤。 “我本敬你是个汉子,却未想到,你……”剩下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只是一阵喘气,仿佛要断气一般地喘气。 “如此说来,我在你心中,就算不是个英雄,也是个枭雄了?”江楚生以指细细描摹江顾白的面庞,半晌,却是低声一笑,“枭雄也难过美人关啊……” 他这分明是调戏,江顾白胸间一痛,唇边溢出些温热。 他受伤当真极重,江楚生并不算轻,那么高下来,哪怕有树木缓冲潭水减压,他也差点被压死,若非江顾白往日练功也勤,内功修为不弱,江楚生压他那么一遭,他早已送命。 看他面色灰白,唇边鲜红,江楚生调笑之色稍敛,捉了江顾白的手腕搭脉,只发现那脉搏微微,稍稍急促,然而忽强忽弱,延绵断续,这是五脏六腑皆受损的脉象…… 再多调戏他几次,只怕他真的给气死了。 “原本你带我去找蔺钦澜只是个托词,只怕现在,真的要去找了……”江楚生冷笑一声,将江顾白的衣襟合上。 江顾白见他如此,知道他暂时不会再对自己无礼,心中微宽,面上却是扯了嘴角而笑,“笑医虽亦正亦邪……但是……他徒儿……咳咳……他徒儿蔺钦澜……却份属正道,你去找他……他……定不会为你续上经脉……” “神医爱财。”江楚生微笑,“何况他这般年纪,医术高绝,为人自有一种傲气,听闻笑医当年续人经脉乃是一绝,蔺钦澜从小跟在他身边研习医术,别的可以精通,这手艺,却不是简单便可精通得了,一个名医看见一个极难医治的病人,岂非狂蜂见蜜朵、老饕闻肉香?” “你倒是想得明白……”江顾白自然知道江楚生说的是真的,但是,听他这么说,他却还是笑着,“只可惜,你这番打算,必得见他一面才可成功,蔺神医久居山中,避世独行,你……你想找到他……哈哈……难……难……” 江楚生坐于床边,抚了抚他的额头,却是温柔,“可惜的是,当年年少,笑医承我一情,所以邀我同住过一段时间,蔺钦澜虽总变换住处,一年只住他师父之地一月,但据我推算,那些住处离他师父的地方并不很远,旁人不清楚,我却清楚,旁人只道他随意而住,我却知道不是。他纵使住在山间,只要出了山,到了驿站,找匹马狂奔三天,便可到了地方,我们掉下来的地方,正是那个范围中……巧的是,蔺神医好养身之道,这等天气原也该到武当山旁……” 江顾白虚弱地道:“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何况,武当山附近何等大的地方,你怎么知道一定能遇到他。” 江楚生挑了挑眉,道:“我虽损了经脉,但毕竟于性命无碍,一日没找到他,我也一日不急,顾白,现下急的,应该是你……” 江顾白目中平淡,竟有平静薄淡之色,“生死有命,若上天一定要叫我死,那也便是我的命数……” 江楚生嗤笑一声,“我却不信命……”说着,他掐了江顾白的脸一把,江顾白脸颊肌肉被掐痛,微微皱眉,然而内伤太重,并未破口大骂。 其实江顾白的伤处没有到了不找神医便无法可医的地步,然而,他们彼此都清楚,如果江楚生找不到蔺钦澜,只怕他不会留下江顾白的命来。 江顾白毕竟有武功,江楚生却没有,哪怕江顾白恢复武功后不会杀了江楚生,但经此一遭,他不对江楚生有更重防备是不可能的,江楚生已泄露了他可以如常人行动这一件事,若江顾白的伤轻点,他总要制住江楚生,以防他居心不良…… 所以,江楚生要找到蔺钦澜恢复武功,不过是为了……留他一命,然后,可以玩弄他罢了。 其实江顾白并不很信江楚生对他起的只是垂涎之心,不过,若江楚生真的将他制住而且恢复武功,说不准便会顺便玩他的身体…… 一想到那般下场,江顾白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若不是伤重难动,必得打四五个寒颤。 隔天早上,江楚生早早地起了来,江顾白伤重,一晚上睡得极不安稳,但也睡了过去,旁边的火堆还剩下小火苗,看起来江楚生走得并不久,而且外头的天,才刚蒙蒙亮。 “内伤不宜移动,然而我也是没办法……” 在江顾白睁着眼睛看石洞顶看了大约一刻钟,江楚生进了洞来,他不过拿了根树枝拨弄了两下火堆,火星成了火苗,火苗又很快变成了火焰,洞内一下子暖了许多。 江顾白费力地侧了侧头,只见他脚边一张木筏竹篾,弄得极为厚重,然而他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古怪。 “只能将你拖着走了……”他上前来,将江顾白抱下了床,江顾白受移动胸口又是大痛,腹内翻搅微微,只觉得眼晕欲呕。 江楚生把他放到了木筏上,用各种藤条将他捆了个结实。然后,捉住特意留出来的一大段绳子,这便准备拖着他走。 其实江楚生完全可以弄个竹凳背着他——这也是最该对受内伤之人做的,但是他偏偏用这法子拖着他,若不是报复,只怕他自己也不信。 江顾白躺在木筏之上受着颠簸,身上背下都是一阵阵的颠痛,若是往日他没有受伤,这么躺着也什么感觉都没有,但因为受了内伤,每一次震动都好似让他肺腑震颤一次,疼得他微微喘气…… 他现在连忍痛的力气都已失去了。 拖过那段小坡,之后竟是平地,江顾白的痛处没先前那么厉害,将眼角的眼泪眨落,不想叫拖着他的江楚生看见。 江楚生却并未回头,拖着他走出两三里才罢休。 哪怕江顾白伤重难以思考,他都已觉出不对。这一路以来他受颠簸的时间并不长,而且江楚生既花了这么大工夫,总不会让他在路上颠死。但是,他既没被颠死,这路况却是古怪了。 这是山下,峡谷底部,有坡度自是正常,有平地倒也不怪,然而,江楚生拖他走了这般久,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平地?纵使地势平坦,也该有些碎石灌木才对。 却见江楚生又拖他走了百十来步,放下肩背上的长绳,走到一地前,恭敬拱手道:“中元教江楚生,冒昧来访,实是无奈,恳请蔺神医出来相见!” “恳请蔺神医出来相见!!” “恳请蔺神医出来相见!!!” 江顾白费力地转了转头,只见江楚生所站的,正是一所竹屋前。 第八章 这竹屋的竹子仍显着绿色,但是其中的斑驳却已发黄,窗户之处支出一段空隙,切面整整齐齐,缠着布条,布条泛黄,虽不发黑却也老旧。 “咳……咳咳咳咳……” 竹屋里头显是有人,那人咳嗽声声,似乎有疾。 江楚生不再呼唤,但是仍站在屋边,盯着屋子的大门,半晌也不错眼。 “蔺神医?”江楚生询问。 “蔺神医早已走啦,你寻他做什么?” 苍老的声音从竹屋内传出,那声音老得至少有八九十岁,沧桑之音,显有颓靡。江楚生何以这般确定蔺钦澜住在里面?而蔺钦澜真住在这里,这老人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江楚生平静地道:“蔺神医没走,我知道,江某自有急事,还请阁下行个方便,叫蔺神医前来相见!” “没有的人……老头子上哪给你找去?唉……急事,既然是急事,远水解不了近渴,你们这就走吧……”里头低低的声音,甚至透着沙哑。 “若不见到蔺神医,江某便不走了!” “你便不走,也找不到蔺神医。” “若是如此,那么在下便在这里等蔺神医回来,此事非蔺神医不可,江某别无选择。” 里头的声音忽然不见,四周静寂,所有声音一下子不见,只有风声入耳。 江顾白心下一松,只道内里那人定是以无言来拒绝江楚生。 江楚生站在外头,忽地一笑,“不知秦淮河畔的三两银子,蔺神医可还记得?” 里头的人忽然“咦”了一声,随即便有声声响动,很快地,竹门开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年纪的男子出现在门口,瞧了地上的江顾白一眼,又往江楚生脸上瞧。 “经年不见,神医风姿却是越来越好了……” 蔺钦澜尴尬一笑,嘿嘿两声,拱手,“谬赞,谬赞……” 这竹屋内分明只有一人,江顾白见此,便知道先前蔺钦澜故作苍老之声,想要忽悠走他们,这般想法,若非心思跳脱之人哪里想得出?他往日听闻蔺钦澜的名声,虽知道他年岁不老,但心中所想,最多不过会是个心高气傲或者内敛温润的年轻人,却没想到如此好玩。 “江……咳……江前教主来此,所为何事啊?”蔺钦澜明明知道这么称呼江楚生会被记仇,然而,不这么称呼,却也一时找不到别的。 “实不相瞒,江某的经络为人所断,这次前来,是想让神医为江某续上经络……”侧了侧头,续道,“还有便是,帮现任中元教教主治好内伤。中元教内蕴颇厚,若得神医相助,自有万金可赠。” “经络全断,万金相赠?”蔺钦澜不由眼前一亮,顿了顿,又“咦”了一声,“现任教主?” 他的视线在江顾白的脸上扫得久了些…… 江顾白吃力地道:“蔺……蔺神医,你……你不可助纣为虐,帮……帮他……” 若江楚生恢复了武功,那可对武林大大有害。 江楚生微微眯了眼睛,但却没有出声,蔺钦澜苦笑一声,道:“我就算想帮,也不能……实不相瞒,江前教主,我有一个好友……他,他行事糊涂,中了一些……咳……一些要命的招数,我若是不在一定时日内赶到他那里,只怕我这好友就要变成死的好友了,你找到了我这里,又对我师父有三两银子的恩义,按理来说,我应该帮忙……可是……” 其实江楚生找到他这里时,他就已经开始收拾包袱了,许多药草和东西都已带齐,只是,他的好友上官明月离他此处相距千里之遥,一路上又非平路,路途崎岖,他要想尽快赶到,难于登天。 “神医,此事危急!”江楚生忍不住皱了眉头。 蔺钦澜摇头:“我没有办法,明月此刻危在旦夕,与他同中毒手的还有云珊殿萧允穆之徒顾秋棠,续人经脉需时非短……我不能让他们两个就那么死了……” 江楚生闻言,却是沉吟,以他的性子,他自然不会放蔺钦澜远走。中毒的竟是明月楼主和云珊殿大弟子,这其中却又难得转圜。 却见蔺钦澜笑了一笑,摇头道:“而且,江前教主的为人,我也是知道的,虽然你于我师父有恩,但你现下武功难使,也算给武林消了一大祸,我不治你,正全大义,同时我得时间去救人,还可保我友人无忧,为义为理,都该如此,江前教主,你认为可对?” 若不是伤重,江顾白简直要大赞一声! 蔺钦澜唤江楚生为江前教主时,他的立场便已明了。若他心中敬重,又怎么会“揭人伤疤”? 江楚生却未着恼,反道:“这说来也是,不过,蔺神医这般着急前去,只怕明月楼主与顾少侠危在旦夕,而你……一时之间也赶不过去吧。” 蔺钦澜面色一变,其实,他说的还真对,信鸽虽快,但将那两人中毒消息传来时也费了几天,他现下哪怕乘了快马,要跑到千里之外去救人,那也未必赶得及……何况千里并非平地,要赶过去更加麻烦。 “中元教在此处地界却有几匹千里马,大宛良驹、汗血宝马……若神医需要,也可当诊金。”江楚生平静地抛出诱惑的饵料,而蔺钦澜闻言,面上已露出迟疑之色。 说来江楚生近几年都待在中元教里,并未多造杀孽,外头传言他是在悉心培养自己的儿子作中元教未来的教主,因而收敛了脾性慈悲了一些。 给人接续经脉的确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并且江楚生还会予万金相赠、千里马作陪。他虽碍于大义不好接受,但先前拒绝江楚生,与其说是为了大义不如说是为了上官明月,他虽然贪财,也很心动为人续上经脉脉络的手术,只是,若为此事叫他好友赴死,他也不愿。 “神医……神医……”江顾白目中已露出求恳之色。 蔺钦澜微微一叹,道:“其实,不管谁做中元教教主,于武林一样有害,我虽然可以不救你,让武林消了一害,但到时中元教内部纷争惹起,纠缠不清,因此造下的杀孽,只怕比一个中元教教主能造成的要多。” 江楚生笑道:“神医自有好见地!” 江顾白心中一急,胸口一痛又是吐了些血出来。 蔺钦澜摇了摇头,又道:“何况,我若是不治你,只怕你不会让我走,耽误了时间叫我救不得明月,反而不美……” 江顾白听他此话便知他本意,其实蔺钦澜这时候日夜赶路赶到上官明月那里应该是来得及的,但是,那未免冒险。江楚生和他都无法用武,蔺钦澜要走,他们还拦得住吗?却是江楚生提出的诊金,十分合蔺钦澜的脾胃了。 权衡再三,蔺钦澜答应了治江楚生一事,同时,还顺便要治江顾白。 江顾白只道江楚生若恢复武功定成大害,因而心灰意淡,很有几分颓意…… “别给我送药,我……我不喝……”躺在床上,面色发白嘴唇干枯,江顾白盯着踏入门来的蔺钦澜,虚弱地拒绝。 江楚生自己拔了肩头的铁链,蔺钦澜为他止了血,还未开始接续经络,却先为江顾白抓了药,为他疗伤。江顾白亲眼看见江楚生将肩上铁链拔出,那鲜血狂涌,哪怕点穴了也止不住,肩头上好大的两个窟窿。而江楚生虽满头的汗水,竟一声也未吭,神情可怖…… 这一幕若是胆小的人见了,只怕会做噩梦。 蔺钦澜端了药来放在一边,劝他道:“你若是这样,伤处只会好得更慢,我看你和他之间似有过节,你若是如现下这样不吃药,到时可非受制于人?” “蔺神医……你……你怎么能……”江顾白喘着气,半晌连话也说不出来。 蔺钦澜连忙点了他几个穴位,教他郁气纾解,随即,却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治他,其实治不治他,他都会恢复武功的,既然如此,不若叫我得了一匹好马……”他耸了耸肩,又道,“而且,也算偿还了我师父的人情,还能救了别人……” “你……你若不治他,他怎么会恢复武功?”江顾白忍不住道,“蔺神医,我知道这中元教中的事,主事者若死,底下人一乱,的确会酿成大灾,只是,江楚生他为人……咳……野心极大,狂妄孤傲……他若恢复了功力,后果不堪设想。” 蔺钦澜沉吟道:“那倒是,可是,他于我师父有恩,我是不能杀他的,既然不能杀,不若卖个人情,你不知道当年旧事……他,他会少林易筋经,若非以易筋经恢复断碎经络少则三月多则几年,他也不会来找我……” “他会易筋经?”江顾白这下的面色可是真的变了。 少林至宝,哪怕是普通人学了,那也能成为江湖中的好手,江楚生的武功都已那么高了,若是再学易筋经…… 蔺钦澜摇头:“他没学,但是会背……这是很久以前的旧事,这世上知道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不过,江楚生虽是中元教教主,也算得上是一条好汉,说话算话,当年他答应了少林方丈,若不到危急关头,绝不会炼易筋经上一字,这么多年来,他果然没练,不过,我若不救他,在他眼里,现下,便是他的危急关头了……” 江顾白不再出声,盯着床顶的帷帐怔怔出神,好似被这个消息弄晕了。 蔺钦澜知道此事对人打击极大,拿了药碗,为他舀药,江顾白尽数咽下,不再推辞。喝了三回药后,当夜蔺钦澜为他推宫过血,引他排出体内淤血黑气。江顾白虽无法动用内力,但是轻微动弹时胸口腹内不再疼痛,因而每日躺在床上,感觉也好得多。 不过两日半,蔺钦澜便收拾了包袱准备走了,江楚生为他写了信笺送了他马,蔺钦澜向两人告别,便将屋子留给了他们。 这三日内江楚生并未和江顾白共处一室,因为蔺钦澜划破他皮肤续上经络的缘故,他身上也包了好几层的布,不能轻易动弹。 然而…… 不过两日,内里未好,外层却因伤药上好之故结痂。江楚生如常行动,担任了给江顾白喂药的职责。 他的喂药,可说是占尽便宜。 “唔……嗯唔——”江顾白努力扭头,想要避开江楚生的唇舌,然而江楚生叩开他的牙关往里渡药,他又忍不住吞咽下去。 江楚生喂完药仍旧不离开,舌头偏偏要在江顾白嘴里翻搅好一番才过瘾。 江顾白不由露出嫌弃之色,江楚生却是心情很好,爬到床上与他躺在一处。 “……本来,我可破了你的算计……”江顾白沉默半晌,忽然这么道。 江楚生神情难辨,却是低声道:“是啊,差一点点,可惜,老天站在我这边。” 蔺钦澜告诉江顾白他会易筋经,江楚生自然是听见了,他知道蔺钦澜此举有两个用意,一是让江顾白乖乖喝药,二却是让江顾白有所防备……蔺钦澜只怕认为江顾白能牵制住他,至于是不是真能牵制住么…… “元白困了你却不杀你,是怕有朝一日消息走漏,于他名声有损……”江顾白缓缓地道,一双眼仍盯着床顶,“我若是想要杀了你,你当然会透露些我的身世,叫我留你一段时间……而那段时间,你会修炼易筋经,哪怕修炼得不完全,我以为你没有武功,你却有了点武功,想要偷袭,还是能够……” “若我没有带你出来,只怕你已成功翻身,重夺中元教……” “可惜的是你带我出来了……”江楚生淡淡道,“若非元白这一闹,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原本我无论如何都有路可走,偏生你太心软又太聪明,若不是元白起了杀心阴差阳错害你重伤,你把我带出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毕竟江顾白在他身边,他诸多算计都不能够,而且江顾白以为他疗伤为借口外出,那些坛主,自然以为江顾白站在他那一边。 “天意……”江顾白神色转为冷淡,显然自嘲。 “的确是天意。”江楚生却是侧身,半撑起一侧身体,微笑道,“你若不心软,只怕我也不会留你性命,顾白,我往日却没发现你如此可人……”他伸出一手,去抚江顾白面颊。 江顾白皱了眉头扭转了头,显然不悦,江楚生言语轻挑,似是故意为之,他现下内伤好不容易好了一些,若再动血气,只怕又有一段时间无法动弹。 江楚生却是干脆将手放到了他的身上,直接解了他的腰带,拨开他的衣襟往里摸去。 温热的手贴上肌肤,江顾白的呼吸都不由急促了。 “你……你好歹也是江湖中的一名人物,怎的……怎的如此无耻……”被他连摸了好几把连亲了好几把,江顾白微微握拳,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生气。先前他以为江楚生调戏他不过是为了气他,谁想到现在竟又故态复萌。 江楚生低低一笑,却道:“我说过的,英雄难过美人关,顾白,谁叫你长得好看?若你长得丑些,我也就不会这样了。” 他的指尖,已捏了他的乳尖玩弄,而脑袋,也靠近了他的颈侧。 温热的气息喷在颈侧,所引起的又岂只是“暧昧”二字便能形容的? 江顾白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将头侧了侧,江楚生凑上去在他露出的脖子上亲了两口,温热的唇在细嫩肌肤上流连不去,甚至还想咬一口一样,江顾白耳后茸毛竖起,叱道:“混……混账,无耻!” 江楚生亲在他耳朵上,湿软的舌探出,往他耳朵里钻,江顾白不住摇头缩起脖子,然而无论如何,却也掩盖不了耳朵。 江楚生的手摸在江顾白腹部上,在他小腹处摸来摸去,还用食指指尖钻他肚脐眼。他的唇含着江顾白的耳朵,好似逗弄他一般舔舐。 江顾白被他舔得浑身发抖,却不只是羞耻,而且还是被气的。 “软玉温香,当真是软玉温香……”江楚生在他耳侧低低地道,舌尖又舔过他的耳侧,一只手在他胸腹上摸来摸去,时不时还捏两把揉两把。江顾白胸腹中的疼痛虽减,但他内伤仍旧很重,抬起个胳膊都费劲,他抬了手想将他推开,却是被江楚生捉住按下,徒为他增添情趣。 “无耻……无耻!”江顾白不住将这两声翻来覆去地骂。江楚生摸在他小腹的手却探入他的裤里覆上他的欲望。他的欲望自然是软的,软垂一团,捏在手里倒与女子酥胸般好捏。 “你……你……”若是江楚生打他骂他,江顾白自能从容对待,但江楚生这般对他辱他,他却是忍不住眼眶与鼻头一起酸热,几乎要流下泪来。 “想哭了?”江楚生却是笑了,他的手从他的欲望上移开,抚摸他的大腿内侧。 那一阵令人寒毛直竖的酥痒让江顾白颤了一颤,江顾白抿着唇,眼睛虽通红,却沉着脸瞪他。 “想哭便哭吧,我不会笑你的,就算是血性男儿,被人这般对待也会想哭的……”说着,却又低低道,“何况,你若不哭,我岂非少了许多乐趣?” 江顾白厉声道:“你有本事与我手上见功夫,神医不是为你治好经络了么?江楚生,你好歹是江湖上一条好汉,怎么行事这般下流?” 江楚生微微一笑,眯着眼捏了江顾白的下体一把,江顾白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江楚生却道:“我养你一场,你不叫我爹却唤我名讳,顾白,你说你是不是该罚?” “你若……你若将我当儿子,便不会这般对我……” 江楚生喃喃道:“是啊,我若将你当儿子,只怕不会这么想上你。” 江顾白闻言身体一僵,嘴唇颤了颤,却是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害怕了?”江楚生道。 江顾白想要反驳,然而却没有吭声。 江楚生知道他是怕激怒了他,他会直接上了他,直接将他裤子扒了,拍了拍他的臀。 江顾白终于忍不住道:“别……” “……别?”江楚生笑了,似乎是在笑他的天真,然而想了想后,却是道:“若不然这样,你叫我一声江哥哥,我就放过你……” 他这分明是羞辱,江顾白血涌上头,眼眶一热,咬了咬牙,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他现在受伤又重,浑身又动弹不得,若他不是憋着一口气,只怕就要被他气哭了。 “叫啊,顾白……”他以腿勾住了江顾白的小腿,将一腿插入他腿间,右手抚上他左臀,好似揉面团一样揉他的屁股。 “江!”江顾白冲动地出口了一个字,微微颤抖,剩下的“哥哥”二字怎么也无法从喉咙中出声。 “只有一个字可不算。”江楚生将江顾白的里裤褪下脚踝,倾身覆上他的上空,他将江顾白的上衣褪下肩头,忍不住在他锁骨与肩头处亲吻。 “江……江……”江顾白抖得厉害,一股气涌上头脑,胸口起伏,血气上涌,喉间一甜,却是咳出许多血来,暖暖融融,吐在江楚生的肩头。 “你……” 江楚生一愣,江顾白却苍白着面颊,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第九章 “教主,再往北便是嵩山少林寺了,可要停下整顿?” “不妨,不妨,直接赶过去罢……” “是,教主!” 啪嗒啪嗒……马蹄与车轮碾压过石子路面的声响自耳边传来。 晕晕乎乎的,好似有个大钟在耳旁鸣声作响,江顾白只听得耳边有人一应一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而自己的脑袋,正靠在江楚生的胸口肩膀之上。江楚生正自低头,一双眼睛瞧在他的面上。 “你……”江顾白骇了一跳,只觉得这距离过近,连忙想将他推开。一伸手,极有力气地推开江楚生的胸膛,本要就势起身,手伸到半路胸口一阵疼痛,手掌酥软,不过离开他怀里几寸又跌回了他怀里。撞击之下,还靠得更加紧密。 “啧,顾白,你几时学会投怀送抱了?这样的法子,可撩人得紧。”江楚生顺势把跌回来的人一搂,凑过去在江顾白额前的发上一吻,还顺便咬了口他的耳朵。 江顾白浑身一抖,竟是因不适而起的战栗,努力推开他离开他的怀抱,江楚生也不强迫,松了手让他坐到一边车上,这马车微微颠簸,虽颠簸得不厉害,但却没有中元教的质量好,江顾白无力地靠在马车壁上,防备地盯着他看。 江楚生摊了摊手,道:“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现在内伤颇重,要吃,也得以后再吃……”前头的“吃”尚且还是原意,之后的“吃”,却是另外一种意义的“吃”了。江顾白哪里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面孔一红,沉下脸斥道:“卑鄙无耻!” 江楚生目光动了动,微微笑道:“这样便是卑鄙无耻了?若我再做些别的,岂非更加卑鄙无耻?” 江顾白忍不住往后挪了挪身体,挪了之后,却觉得自己太过懦弱,就算……就算江楚生是对他存着这样的心思,他也不该这般躲避。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要辱我,却万万不能。”江顾白分明伤重,然而说出这些话时气息颇足,分毫也看不出他中气亏损之相…… 江楚生眯了眯眼睛,却是冷笑,“我何时想要辱你了?顾白,莫不是你心中期待,所以故意也将我想成这样。” 江顾白盯着他,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江楚生知道他抱了他一路,他醒来时自是反感生气,扯了扯嘴角,好整以暇地靠在马车壁上盘膝而坐,淡淡道:“若不是我念你受伤太重,一路上亲自将你搂着减压,只怕你这一路上,颠也颠死了。” 他这话倒是有理,但江顾白牢牢记得他晕过去前……江楚生几乎把他全身衣服都扒了!还……还摸他屁股,咬他乳首……要他相信江楚生别无他意,却是怎么可能? “江楚生,你若还是个男人,便不要行那龌龊之事,老天站在你那边,叫你占了上风,我也是无法……”江顾白捂着胸口,一阵喘气,“只不过你这赢,不过是侥幸而已,不是凭自己实力赢的,还对人这般……这是天下最不要脸的事情,你若自认好汉,便就此住手,你纵一剑杀了我,我……我也……” 江楚生摇了摇头,却是一伸手将江顾白搂了过来,先前他半晌没动,江顾白搭着马车壁的手掌虚软无力,因此轻易被他得了逞。 江楚生笑着捏捏他的下巴,叫他把脑袋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江顾白想要挣扎,但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分明不痛,但四肢却是酥软无力,动一动也难能几分。 “杀了你?顾白,你怎么还存着这个心?”江楚生一阵大笑,显是肆意,“我都说过了,你这般貌美,我杀你,可是完全舍不得的……”说着,他还将手摸到江顾白的下身,罩住他屁股捏了一下。 江顾白又羞又恼,奈何浑身上下全无半分力气,只好靠在他身上任由他揉捏。心中一口郁气,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我已有许久没有沾过酒色,顾白,正好你欠我一场养恩,不若你以身相许,叫我解解馋如何?”一双手在江顾白腰间屁股上摸来摸去。 江顾白咬牙道:“当年中元教江楚生在江湖上也算得上风流人物,众多女子投怀送抱,从未行逼迫之事,没想到几年不见,却成了这样的……这样的流氓!” 江楚生的动作顿了顿,面上表情略微古怪,似笑非笑地摸了摸他的面颊,暧昧道:“我只对你一个人流氓过……” 他说话时气息洒在了他耳廓,江顾白只觉得背上手臂上一阵鸡皮疙瘩,忍不住又是一阵挣扎。 “教主!少室山到了!”忽听一声长“吁”,马车的颠簸慢慢停了。江楚生捏了捏江顾白的腰,笑道:“少室山山脚到了,你这样子无力,我又不能将你留在这里,你说,我要怎么把你带上山?” 江顾白只道他先前拖着江楚生上武当山,江楚生记恨,因而现在也想拖他一回,闭着嘴巴,闷不吭声。 “你若不说话,我便按着我自己的想法来了。”江楚生好像料到他不会出声,将人搂在怀里,缓缓挪了下车,那车夫俯下身让他踩背,等下了车,却将江顾白打横抱起,那车夫低下头,几乎连脖子都全露了出来。整个脖子与身子几乎成了直角。 江楚生斜睨一眼,对那车夫淡淡道:“你先寻一地歇息,三日后再来接我们。” “是!教主!”那车夫连头也没抬,便上了马车将马车架走了。 “你……你来少林,想做什么?” 被人打横抱着,那人又一步一个台阶往少室山上走,江顾白心中一惊,不由出声询问。 “不过是故时之事罢了。”江楚生神情淡漠,显然不想多说。 江顾白看他走至无台阶之处还要往上,心中暗道:难道他真要这么抱着我拜访少林?“……少林高僧乃清修之人,你……你这么抱着我去见他们,成何体统?” 江楚生睨他一眼笑道:“他们若知道你重伤,自然不会介怀,放心吧,这代的大和尚们,也可称得仁义。” 江顾白暗道,纵使少林众僧仁义万分,他身为中元教的妖邪这般大喇喇地上山,换作是我,少不得也要和他打一架才行,若不然邪教魁首上访武林正道,武林正道什么事也不做,岂非徒有虚名? 江楚生好似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一般,仍旧上山,到得少室山山腰一处亭中,那亭中有一个和尚,瞧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三四岁,江楚生将江顾白放在亭中的石凳下,敲了敲石桌,石桌本是实心,用手指去敲也未必能敲出声响,但是江楚生轻轻一动,那光头小子登时吓醒,一个仰身就从石凳上摔了下去。 “小沙弥,你在这亭子中睡懒觉,若叫管事的师兄知道了,岂不该罚?”江楚生似觉得有趣,笑意上脸,倒不恼他的失礼。 那小和尚半天也没爬起来,扶着一边亭子上的长凳站立,“你……你是哪位?作何忽然吓我?” “我啊……我是要拜访少林方丈的客人,小沙弥,劳驾你为我送个口信上去给方丈……” 小和尚连连摇头,摆手道:“不不不,小僧年岁尚小,辈分也浅,怎么能去打扰方丈?你要拜访方丈,再上去一些,就有师兄们为你通报送口信啦。” 若是江楚生这时候报出了名号,这小和尚只怕立时就要连滚带爬地上去找方丈,江顾白兀自不说话,心中暗想江楚生会否报上名号,他若要不惊动他人上了少林,实在难之又难。 “既然如此,你便替我送个口信给你师兄们,而后,再让他们将口信送给方丈……”说着,他竟从腰带中摸出一小块银裸子递到小和尚手中。 江顾白盯着他的手一会,十分确定那银裸子是从他钱袋里掏出去的,江楚生全身上下可一个铜板也没有。 小和尚犹豫了一下,接过,面上微红,显然是不好意思,“若是这般,敢问阁下名号?” 若是个普通人,只怕他就算帮忙了他的师兄们也不理。 江楚生面色略微古怪,道:“便说是方丈旧识罢,我的名号,本也不足挂齿……” 小和尚闻言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 江楚生笑着摇头,道:“放心,你把这句话传上去他们便知道了——楼外楼内客中客,庙东庙西松畔松,吾乃方丈大师昔年松畔之客,料得了凡大师凡尘未了,还记得我这个故人。” 小和尚听他语调熟稔,煞有介事,心中定了几分,“好!我这便去为你传信!”说着,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地向江楚生告别,一路小跑着往山上去了。 江顾白等他跑远,冷冷道:“你原先就想找个人替你送信,并不想闹大,是不是?” “自然是了!”江楚生将他往怀里一搂,手顺势罩上他的臀部轻捏。 江顾白捏了捏拳,“这里是少室山,佛门清修之地,你,你不可……” 江楚生闻言,倒真没有继续动手动脚下去,然而,他微微一笑,却是意味深长,“这里不行,别处总行,顾白,我记得你的生辰,似乎就在近日……” “你又不是我亲爹,如何知道我生辰?” 江楚生轻哼一声,道:“我偏却知道。”说罢,他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说不出的放肆,“生辰那天许了我,自也是美事一桩……” 江顾白未曾听明白他的话中深意,然而寒毛却是一阵一阵地立起,只觉得有十分不好之事涵在他话中。 他只道江楚生想使什么诡计叫他屈服,然而,他并不是真的龙阳,纵使江楚生对他多番讨好他也未必会动心,何况他使用诡计呢? 不一会便有人前来接他们,来接他们的和尚行止甚是恭敬,江楚生将江顾白抱起,换了个角度,江顾白望见那和尚之后的又一个和尚,失声道:“你……” 那和尚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看着他的目光甚是和蔼,一句话也没有说,和另外一个和尚引路上山,江楚生抱着人一路跟上了山,途中路途并不算短,然而他们却没有见到半个少林中人,连不是少林的人也没看见…… 定是有人下了命令清了场。 那和尚领他们经过大雄宝殿,去了少林寺的达摩院东厢房。说是东厢房,但是老大一个院落,雅致干净,没有别人住,那和尚开了房门,将江楚生请了进去,江楚生把江顾白放进了屋里的床榻上,点了他的哑穴。先前让江顾白见了惊呼的和尚和另外一人进来,关了房门。 “阿弥陀佛,多年不见,江教主清减许多,内敛许多。” 江楚生笑了一笑,伸手道:“近些日子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一时却也无法详说,了凡大师请,了尘大师请。” 两个和尚双手合十一拜,便与他一起坐在了这屋中的黒木桌旁。 江顾白这才知道,这两人一个是少林方丈,一个是达摩院首座,却不知为何,对江楚生这般礼遇。 “江教主多年不登敝寺,却不知今日带着令郎造访,有何见教?”了凡大师极温和地开口,不像对敌人反像对朋友。 江楚生微微一笑,道:“家门不幸,出了忤逆,这事并未流传到江湖上,是以知道的人也不多……”他主动替两位大师与自己倒了茶,将往事缓缓道来,其中不但包括江元白夺位,江顾白心软,就连他去找蔺钦澜续上经络一事也说了,一切一切,和盘托出。 江顾白虽躺在床上,但是他的话都听入了耳朵,江楚生言语细致,竟无一谎言,他为什么会这么诚实地将这些事情告诉少林高僧?一阵惊疑不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蔺钦澜医术虽神,但毕竟不是神仙,他虽为江楚生续上经络,但是短时间内,他若是动武,效果肯定大打折扣,少林寺向来与中元教敌对,若是两派之主私交极好,只怕骇人听闻! “原来如此……”了凡沉吟,“这么说来,教主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甚是凶险。” “不错……”说着,江楚生又顿了顿,道,“我被元白打下悬崖时,将顾白垫在了身下,他内伤颇重,血气不调,神医为他诊治看护了两日,给他吃了不少灵丹妙药,按理来说他三四日伤情便好,只是……” 了凡大师站起身来,江楚生立刻也站起,将了凡请到江顾白床边。 江顾白一愣,了凡大师便坐在了他身边,捉了他的手腕把脉。 “这……”收回搭脉的手指,了凡略有些惊讶,“这脉象如何变得这般?”抬头问询地看向江楚生,“他分明是急怒攻心妄动真气,原本受伤便重,心思一乱怒气一起,不小心岔了内息走火入魔。以他的修为走火入魔极为凶险,不过他心性不错,也无大碍……他若本身无伤,走火入魔后调息一会便好,现下这样,却是难办,而且,神医为他诊治前,他内伤只怕不是一般地重……” 江楚生阖首附和,“大师猜得不错,当时……他几乎只剩下一两口气了。”伤到爬都爬不起来,若非他内功修为高,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若非江顾白动不了武功,蔺钦澜医术又是高超,江顾白根本撑不到少林。 了尘大师似明白了什么,“江教主,莫非你……” 江楚生点了点头,道:“……三日前顾白晕过去了,我把他脉搏,见他生死关头,于是我给了他吃了散功散,练了易筋经为他疗伤……” 了凡大师站起身来,与了尘大师一起双掌合十,“阿弥陀佛……” 为了避免江顾白再度妄动真气,用这法子疗伤实在妙之又妙!然而,江楚生炼了易筋经,这于正道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 “此事与我当日誓言有违,毕竟不是我生死关头,此次上少林,除了为顾白这伤,却也是来请罪的……”江楚生颇为平静,施了一礼,跪下,冲他们拜了三拜。 江顾白手指动了动,却因穴道被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了凡阻了他的动作,却是摇头,“先前江教主本正生死关头,你生死关头未炼此经,于他人生死关头却炼,一片好心,焉能怪你?” 了尘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不说话。 江楚生为人虽是磊落,但心狠手辣,野心极大,江元白这么得罪他,他未必记恨江元白却定迁怒于武当一派,少林武当均是方外之人,他们怎么忍心看着武当受难? 江楚生似乎看出了尘心中所想,平静道:“江某违约在先,今于两位大师面前立誓,三年之内,定不动武林正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事却是划算得多,三年正道能做的事情已有很多,江楚生一人的害处并没有中元教整教的害处大。 了尘面色稍霁,举掌道:“阿弥陀佛,多谢江教主体谅。” “不敢,不敢。” “江少主伤势虽重,但吃了散功散后于性命却是无碍,江教主为他多运功几日便也好了……”了凡沉吟道,“老衲这里恰好有几颗小还丹,大还丹药力太强,虚不受补,这小还丹却是刚刚好,有助于江少主的伤势。” 江楚生连忙道:“多谢大师。” 了凡微笑道:“阿弥陀佛,江教主不必多礼,江教主于我少林有恩,原本应是如此,何况此药非我寺中之物,却也不算少林助你,归根结底,却是咱们私交之故。” 江楚生知道了凡这是想公归公私归私,理解一笑,并不拒绝。 了凡拿出了一个药瓶,递给了江楚生。 江楚生接过药瓶,即知药瓶里至少有十八九粒小还丹,此物贵重,郑重道谢。 了凡与了尘告辞离开,临走前,了凡意味深长地道:“江教主虽炼了易筋经,但有江少主在,此一遭,未必是武林之祸,反可能是武林之福……” 说罢,却不等江楚生有什么回音,便与了尘一道走了。 江楚生眯了眯眼睛,看了眼手中的药瓶,转身坐于江顾白床边,伸出手指,在他胸口上一点。 “我如此重伤本是因你,你在少林高僧前这般作态,好不要脸!”江顾白方解了穴,便沉着脸怒道。 江楚生却不以为忤,淡淡笑道:“我言语中可曾有一字虚假?” “自是不曾。” “不但不曾,我还将这许多事情和盘托出……”说着,顿了顿,邪笑道,“你莫非想叫我把你被我调戏,结果气吐血之事告诉少林高僧?” “你!”江顾白抿了唇,哼了一声,扭脸不去理他。 江楚生却是道:“我怎知你这般容易走火入魔?不过是摸摸你而已,我还没有……呵呢……顾白,你这样子容易动怒,对身体却是不好。” 江顾白只道他惺惺作态,因而并不想听他的话,但是他的话中,却有几分道理,江楚生摸他戏他,叫他心绪难定,若他给他施以酷刑,他说不准面不改色地就受了,但是这等事,这等事却…… 往日里江楚生自是尝过龙阳滋味的,但是,却未曾听他专好此道,他对我这般,难道只是想叫我静不下心来,因而无法可想,无力可逃?江顾白心中暗自沉吟,想想江楚生往日里也算个人物,现下这般不要脸说不准是装出来的,气渐渐地平顺了,开始琢磨脱身之法。 第十章 因为想明白了的缘故,江楚生给他吃小还丹,为他疗伤,他都一并接受,而晚上他要和他同塌、占他便宜,江顾白便口念阿弥陀佛,败坏他的兴致,这里毕竟是佛门重地,虽然江楚生为人不羁,但想必对佛门之地尚有忌惮,竟然退却,不敢对他多动手动脚,只是他眼中神采,着实古怪了一些,有一次江顾白还听他低声道:等过几日…… 过几日,过几日又如何? 江顾白渐渐伤好,内息渐足,只是因药之故,无法蓄力。不过三日,江楚生便带他下了少林,往中元教回转,马车走了许久,江顾白被江楚生点了睡穴,等醒了,却已在中元教内。 中元教内天元居,原本他藏着江楚生的密室中,江顾白醒过一次,又睡了过去,江楚生又给他下了药,他知道给他下药的是江楚生,只是为何还要给他下药,他却不明白。 再醒过来,是被热气芸芸蒸醒的,口鼻间闻到的是不知名的精油清香,两个侍女为他洗身,连极私密处都不放过,擦身的布巾甚而多磨过他的臀缝之间。 这委实太过冒犯,江顾白抬了抬手臂本想阻止,但是发现全身虚软无力,连神智也昏昏沉沉,用不上力气。江顾白张口想要出声,一时之间,竟不能够,毫不认识的侍女为他擦洗完身子,便替他用软布将身上的水珠吸干,将发也弄干…… 江顾白半睁着眼睛,无力地躺倒任由她们动作,眼睛不过一闭一睁,又回到了天元居内密室。 “你……你……”努力睁大眼睛看那模糊的人影,一阵温热触上嘴唇,江顾白毫无防备地以舌尖碰了碰那物,发觉那物软软绵绵……是他人唇舌…… 一阵低笑自耳边传来,江顾白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江楚生,抬起手臂往前挥舞了一下,虽是无力,却也打到了人体。江楚生将他双手按下,亲他的嘴唇,江顾白竟无法咬紧牙关,躺在床上茫然地半睁着眼,被他叩开齿冠品尝软舌。 “啧……元白这药虽有情趣,但却落了下成,这身下人还是有反应一点比较好,虽说我用的量半刻钟便会渐渐消退,不过你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终究是少了滋味……” “江……江……”舌尖一阵颤抖,江顾白果然说不出话来。 江楚生把他衣裳解开,不过沐浴后简单披着的衣裳,一下子便全褪了下去,整副如玉一般温润细腻的修长身体,登时落入人眼。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身上,江顾白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却半分神智也没有,堪堪能动两下四肢,却连他凑上胸前吮吸乳珠的头颅也无法推开。 “不……”努力想要让神智清醒,江顾白睁大眼睛,不断眨眼,药效厉害,他越想清醒反而越像躺在棉花里,一阵天旋地转,晕得他双眼又变成了半睁半闭。 江楚生看他如此,抚了抚他的面颊,按了按他的眉心,为他送了一道真气进去,江顾白有了几分力气,神智清醒了些,然而抬了抬手,终究还是颤抖得垂下,没有太多力气。 “你……你干什么?”忍不住质问,江顾白想要厉声,但因没有几分力气,无法作出更激烈的反抗。 江楚生的手掌抚过他的身体,低声道:“现下已过子时,顾白,今日是你的生辰,往日里我送你的礼物都不算好,今日,我便送你一份大礼……” 他说罢,跪在江顾白身体两侧,直起上半身解他自己的衣服。解了衣带脱去外衫,而后又解腰带…… 往日里江楚生不过是摸摸他亲亲他而已,他从未脱过他自己的衣服。现下他却不但脱了他的衣服还要脱他自己的,一边脱一边盯着江顾白的眼睛看。 江顾白见此,微微睁大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挣扎起来。 “别怕,顾白。”江楚生赤裸了上身,笑着压上去,江顾白摇头叱道:“下流!无耻!你……” 大掌抚过江顾白的大腿,亲吻落在他的大腿内侧,江楚生擒着他的膝弯,不叫他逃脱。 江顾白微微侧身,手掌撑着床榻上的被褥便要下地。他此刻无力,江楚生又抓着他的腿,因此,并没有阻止他。 根本就没有力气逃…… “顾白,你真美……”因侧了身体而使得腰部曲线毕露,江楚生露骨地抚摸着他的腰与小腹,将他一条大腿圈在手里,挑逗他的欲根…… “走……走开……”蹬了两下想踹开他,江楚生咬了一口他的膝盖,江顾白推拒着他抱了自己大腿的手,想把自己的腿救出来。江楚生直接一提,把他的腿拉开,下一刻他的手便已到了臀缝,充满暗示与暧昧意味地抚摸那臀间褶皱。 江顾白身体一僵,露出些不敢置信的神色来,虽然先前江楚生调戏他、摸他,但是,真的来,他还是没想到的,他,他……他来真的! 指尖抚过穴口褶皱,在侧着身子的江顾白肩头上吻来吻去,江楚生的右手从江顾白身下穿过,自背后将他搂在怀里,左手圈着他一条腿,按揉着那处他要进入的销魂入口。 江楚生还未褪下里裤,但是,背后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腰际的火热早已顶起,在他挣扎乱动时蹭在他的后背与臀侧。 现下除却江楚生手下留情,全无他法可以逃脱。 江顾白眼前蒙泪,颤抖道:“你养过我的,你养过我的……江楚生,你……你不能这样……” 江楚生不住地亲他耳朵,边亲边道:“顾白,我有何理由放了你?到嘴的肉,要放掉,你总得给我个理由……” “你,你养过我……爹……爹!”江顾白竟开始叫江楚生作爹,只是他喊爹时的心情,全无濡慕只有慌张,正是病急乱投医。 江楚生的动作顿了顿,竟然停了下来,老实说他为人虽邪,但是逼奸自己儿子的事情他也觉得别扭,然而…… “你若是我亲子,叫我爹也许有用……”江楚生的动作又继续了下去,右手抚着江顾白的右乳,左手更加用力掰开江顾白的左臀,将根食指插进他的穴内。 “只是我从未将你当作亲子,你这般叫我,我也不会心软——”他此话又是绝情又是冷酷。 这好似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顾白瞳孔微缩,身子一僵,不由脱口而出,“江哥哥!” 私密处被人侵犯,那人又这般逼迫,江顾白先前叫江楚生爹,尚且还有几分理智,想以那称呼逼退他,这时候叫他“江哥哥”,却是那日江楚生之戏言——若他叫他江哥哥,他便放过了他。 江顾白方一出口便自后悔,觉得这样作态叫江楚生放过自己实在羞耻,可是话出口后,他却暗暗生出些侥幸,说不准江楚生便会放了他呢?大丈夫能屈能伸,叫一声江哥哥,总比江楚生破他后庭花要好得多。 江楚生的动作再一次停了,这一次,他却是笑了,缓缓地笑了,唇轻轻印在江顾白的后颈上,说出口的话却仿佛压抑着要喷涌而出的情感,激动,却又压抑着激动,“顾白,顾白,顾白啊顾白……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呢?” 说罢,抽出那插入他穴中的手指,将他的腿放了下来。威胁一下子解除,江顾白暗松了口气,只觉得全身都松懈下来,侧着身体躺在床榻上喘息。 江楚生总算要些脸面,而且说过的话,便会算数,今日应该能逃过去。 一阵悉悉索索之声传来,江顾白还正思索着如何脱身,便有一热物抵上他臀间,两下半便贯穿了他。 “啊——啊啊——!” 忽然惨叫,对江楚生的侵犯毫无防备。 他太紧了,江楚生做的润滑又不够,虽是重重挺腰,却也挺了两次才没入大半。 便似利刃捅入了身体,江顾白痛得往前缩去,江楚生一双猿臂紧紧扣住他腰,却不叫他逃。 “畜……畜生……啊……畜生……”江顾白痛得泪溢出眼,紧紧咬唇抓住被褥强忍,从齿间挤出骂声。大约江楚生给他下了迷药的缘故,他忍痛的能力大大减少,身体无力地颤抖,好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江楚生温柔地吻着他的脖子,凑过去吻他的脸颊,江顾白背对着他,整个人僵硬得仿若一个雕塑。 江楚生抚着这具肉体,轻轻动了动,紧致的穴肉紧紧裹住了他的欲根,不教他轻易移动,微微皱眉,嘶了一声,“还是太紧……” 他虽尝过男色,但那一次不过是当红的小倌头牌,而且被浸润了扩张透了才送上他的床榻的,往日里他的经验全是和女子,女子么……自然进入得用力多插弄几下便爽快了,虽然那不一定适用于初次。 “畜生……畜生……猪狗不如!”江顾白喃喃骂人,痛得牙齿都打战了,那痛意和撕裂伤口的感觉并不相同,只有穴口有那感觉,别的……深处的,却是实在无法忍受的钝痛,连忍耐都不知道该如何忍耐。 “我不过喜欢你而已……”江楚生低低道,缓缓将江顾白换了个姿势,教他趴在床上,而他覆上去。“喜欢你,自然要上你,难道你对着自己看上的人,会没有欲望,不想上她么?” 江顾白啜泣了一声,仍旧沙哑着嗓子道:“畜生,畜生……” 江楚生拍了拍他的臀瓣,揉了揉,道:“好了,别难过了,我知道我弄重了些,不过我毕竟没料到你紧成这样,你松松,便好了……” 破了江顾白的身,江楚生心情大好,只觉得说不出的愉悦,说不出的兴致高涨。说出的话便柔和许多,诱哄意思满满。 比之江楚生的志得意满,愁云惨淡的江顾白哪里松得下来?何况江楚生试试探探地,仍旧要往他臀里捅去,江顾白疼得要命,身子兀自绷紧,就算他想要放松,那也放松不下来。 “畜生……畜生……你……你丧心病狂……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江楚生略略敛了面上的笑意,将江顾白的腰圈起,因动作中牵扯到了后处,江顾白情不自禁顺着他的力道变成趴跪之势,江楚生将他笼在身下,缓缓地,轻轻地开始抽插…… “唔……哼嗯……唔……唔……畜生……”后处不断被捅开,令人难以置信的钝痛自下体传来,江顾白抓着被褥的手收紧,指关节捏得颤抖,江楚生轻轻地抽送,倒不往死里插他,只是就算他轻着,那处还有些干涩,因而直把江顾白插弄得牙齿打战,身子颤抖。 “唔……唔……唔嗯……”江楚生贴在江顾白的背后,一双手在他胸口腹部摸来摸去,一只手放肆的同时,另一只手总是扶在他的腰际,捉住江顾白的腰,不叫他逃离——然而便是腰际这只手,也时不时抚摸一下江顾白的腰部曲线。 江顾白被他摸得又痒又战栗,而后处又实在胀痛得难受。江楚生不但动作轻,插也未插得尽根,只是小幅度动动,想要让江顾白后处松开些…… 这样子的痛处不是剧痛,却比直接凶狠更加难忍。 江顾白额上的汗流进了眼睛里,刺激着眼眶变红、与眼泪一起流下,他先前叫江楚生一声“江哥哥”,便已懊悔,现下虽是难忍难受得紧,却一声求饶也不说,只是骂。 “恶人有恶报……江楚生……啊……天道轮回……举头……举头三尺有神明,唔……唔……你……你会有恶报的……” 江楚生直起上身,动作停下,他抚了抚江顾白的两瓣臀,掰开瞧了眼那可怜瑟瑟颤抖着咬着他的穴口,细细的血丝沾染在他们的结合处,里头未曾裂开,却是胀破了些,江顾白十分排斥他,连这里也是紧紧箍着他,不叫他轻易进出玩弄…… 江顾白中着迷药,然而痛处之下,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动作,他那样……那样掰开他的屁股,还……还掰了好久,显然是在看那里头,真是天下最不要脸之事! “江楚生!”江顾白趴在床榻上,全力呼喊,那声音又羞又恼,几乎羞耻得哭了。 江楚生轻叹了一声,道:“还有这许多没进去,你便成这样了,或许我该给你弄点春药?” 江顾白咬牙道:“你滚,你滚!” 逞强骂完,心中畏惧他怕他把剩下的也插进来,颤抖着手,又往前想将身子挪一挪避开他,现下他便这般疼了,若是他全部进来,那岂不更疼? 上半身动了,下半身却是一动未动,江楚生捉着他腰呢,这哪里能避得开? 几乎一点距离也没拉开,江楚生却又是一阵意起,忍不住捉了他的腰用了些力更深插入…… 闷痛剧烈,江顾白手一软直接倒在床榻上,双肩颤抖,整个人都埋入了被褥里。 “嘶——”江楚生眯起眼睛,轻轻吐了口气,安抚地摸着江顾白的背脊,先前他未给江顾白做好润滑便进去,江顾白夹得他自然也痛,只是那时候听到那一声“江哥哥”,他兴致高涨,便也忽视了那疼痛,而现下…… 已习惯这紧绷,加上人体之内的菊穴,最紧是肛口,里头没有外头那么紧绷,暖融融如熔炉一样,又紧又湿润……虽然里头未曾被开发,但是插将进去,他完全没觉出痛意,反而觉出快活。 穴口一阵一阵得收缩吞吐,江顾白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痛得哭出来,深处被挤开捅入,难受得他全身都没有力气了。往日里他为了自保而说自己是断袖,他却不知道断袖中在下位这般难熬。 “顾白,好舒服啊……”江楚生忍不住道,将江顾白的头发拨到一边,抚摸他的脖子与脸颊,摸到嘴唇处,便将手指摸到唇隙,指尖挑逗得叩开他颤抖的牙关,往里头逗弄软舌。 江顾白疼得眼冒金星,一口便将他手指咬住,咬住的同时牙齿仍然在抖,但是用力之大,几乎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一阵剧痛,江楚生皱了皱眉,挺了下腰,江顾白立刻疼得松口。 江楚生将乌青渗血的手指抽出,瞧了两眼,淡淡道:“牙口挺利……”若非江顾白没咬到关节处,只怕他手指都要被他咬下来了。 “力气快恢复了么?”江楚生摇了摇仍旧在床榻上无力颤抖的江顾白,江顾白闻言尝试着挣扎,但先前的力气几乎是他的所有,半分力气也没剩下。 “以防万一……”江楚生若有所思地揩去手指上的血,江顾白咬得他指骨都疼,这力气若是恢复了,只怕他虽然逃不了,但也足以叫他无法好好享受。 忽然将性器拔出,江顾白疼得一阵哆嗦,穴口瑟缩,犹自颤抖。 江楚生将他抱起,面对面放到床榻之上,江顾白伸出手去胡乱挥舞,左右手都打了江楚生一个巴掌,江楚生将他的手制住,两手并一手按在头顶,抬起江顾白的一腿,几下挺腰便挺入了大半。 江顾白极力忍耐仍是哀叫出声,江楚生进得大半之后,松开制住江顾白的两手,压在他身上捧了脸好好亲了他一通。 滑腻湿润的舌头硬生生挤进口中与自己的舌头纠缠,江顾白想咬却闭不了口,双手握拳打在江楚生的肩上背上,扯了他头发往后拉。 这姿势本该难熬,他的腰都弯折出了弧度,江楚生却让他下身微微悬空,一腿平放一腿把在手中,压在他身上一阵抽送。这让江顾白的姿势好受了些,但却又更难受了些,江楚生可以轻易得插得极深,而他现下不像之前那样手下留情,插得几乎尽根,只余根部一小点而已。 江顾白低泣出声,喉咙中声声哽咽,疼得全身无力。 江楚生怜惜地亲吻他的眼睛,但仍旧进得那样深那样重,虽未肆意却也不再克制,“男子初次本就这般,以后习惯了就好……” 江顾白忍不住又打了他两下,手指酸软无力,却最终搭在了他的身上,随着他的挺动摇晃身体。 江楚生低低喘息,将人压搂得更紧,动作更加大了几分。 “呲噗……呲噗……呲噗……”细腻的水声渐渐响起。 江顾白无意识地发出呻吟,“嗯嗯哼哼”地叫唤。因为疼痛的缘故,他躺在床榻上几乎软着,而江楚生恨不能整个人压到他身上,若非姿势不利于抽送,只怕他当真就要将江顾白当做软垫…… 江顾白的身材并不弱,柔韧紧实,覆着筋骨的皮肉柔滑柔软,令人如卧棉上。 扯了一边被子将两人都盖在被里,江楚生将他上半身——脖子啊胸口啊肩膀啊,处处都吻出红痕来。肌肤相擦,肉体结合,恨不得将江顾白揉化了撞碎了!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江楚生每次挺入他体内深处,总会往上偏一点弧度,十次里总有六七次教他顶在一处,浑身战栗……好在那地方并不在深处,而江楚生未必次次顶过那里…… 痛……痛……应该是痛的…… 潋滟的眼茫然地盯着床顶的帷帐,屋里的红烛灯小如豆,早已暗得不能再暗了,但是江楚生的唇仍旧在他肩膀与脖子处流连,时不时还吻上他的嘴唇好好翻搅一番他的唇舌才罢休。 江顾白先前痛得厉害,后头不知怎么地,明明仍有痛意,但是每次江楚生挺将进来,他的身体都不由微微颤抖,一阵一阵的酥麻传遍全身,尤其江楚生未挺入深处之时,那比下头还粗一点的蕈头擦过一地,他整个人都酥了……之后江楚生挺入更深处,那分明该让人难受万分的深度,却竟觉出几分痛快来。 “停……呃嗯……快停……” 小腹一阵一阵的冲动,江顾白虽在欲海沉浮,神智迷离,可是,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江楚生微微撑起身体,狠亲了江顾白的面颊一口,一边仍旧抽送着江顾白体内的凶器,一边却伸了手去,圈住了江顾白小腹上的欲望。 “都流出来了,顾白,这般爽快么?” 交合处湿湿黏黏早就习惯了,因着那湿黏,江顾白却未曾发现自己的欲根已高高立起,而且,不但立起,上头还不断冒着白液。 要害处被人抓住,江顾白一个哆嗦,一下子喷发出来,两人靠得极近,那白液大部分落回江顾白小腹,但也有部分溅在江楚生腹上。 江顾白无力地摇头,羞耻得连耳朵都红了。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江楚生都未怎么挑逗他,他却忍不住射了,就算他想自欺欺人,但是这分明是被他插出来的,难道他不是断袖,在下位却也觉出爽快了么? “第一次便能被我干得丢了,顾白,你真是天赋异禀……”江楚生扯了枕巾擦拭两人小腹,然而丢开枕巾后,却又握住江顾白的欲根挑逗那上头的马眼,大约因为他还在抽送的缘故,这上头仍旧时不时溢出些白液,不知是新涌上来的,还是先前未曾喷洒干净。 “你滚……你滚……你快滚……” 吃力地骂人,动了动小腿,半分也未挣扎出来,江楚生捉住他脚踝亲了一下,低笑道:“你既已爽快,我们便再换个姿势如何?” 说着一个翻身,便让江顾白躺进了他的怀里,江顾白两条腿都分自身侧,无力地靠在他身上无法动弹,江楚生却没叫他一定要直起上身坐那骑乘之势,但是…… 握上江顾白的臀瓣,江楚生一边挺腰一边将江顾白的臀往下压。那早已被插开的穴口轻而易举将粗长性器吞没。 江顾白倒抽一口气,挣扎着想躲避那插到底的疼痛。 “放……放开……”连续动了好几下想从江楚生身上下来,然而这姿势却十分贴合,挣扎之间反叫那性器以不同的角度戳刺他的窄穴。 江顾白动又不敢,不动又不甘心,不多会,却和先前一般失了力气,只能躺在他身上无力地喘息。 江楚生搂着人,一边亲他额头一边动腰,江顾白的头发散在他颈窝旁,一片暖洋洋,舒服得可以要人的命,温热人体在怀,任由他如何享用。江楚生往日也是玩过夜御七女的人物,但再怎么样的床笫之欢,却无今次销魂。 够了没……够了没…… 察觉到自己再度硬起,江顾白眼眶红着恨不得就此昏过去,江楚生却是不紧不慢,细细插弄,享受着江顾白体内的好处,等他享受够了全根而入的滋味再翻身将江顾白压在身下时,江顾白双腿被制,只得无力地承受着他冲刺的力道。 口里克制不住地“啊啊”出声,体内压力越来越大,几乎要被他撞坏了。 疼……疼死了…… 深处被频繁插入,江顾白眼角流下清泪,胀疼与闷痛越发厉害,伴随着那一阵比一阵强的战栗,他整个人好似波涛中的小舟一般被顶撞得七零八落。 “不……不要……快点停下来……”沙哑着嗓子努力想要脱逃,江楚生将唇印在他的唇上,黑夜中眸内有着张狂肆意,还有择人而噬的浓暗。 “顾白……”他一边抽送一边低声,声音好似罂粟一般惑人沉沦,“让我射进去好不好?” 江顾白瞳孔微缩,微微张口便要厉声拒绝,江楚生不等他回答,一下子吻堵了他的口唇,将他或拒绝或大骂的话语尽数吞掉,健腰一下一下地夯弄,夯了数十来下后爆发在江顾白体内。 江顾白自他加重撞击的力度时便开始挣扎,然而他努力的挣扎半分用处也没有,被插进最深处,整个人弓起,努力打他推他,软弱无力的手脚颤抖着挣扎挣脱,但是……没用,挣不开,江楚生插得极深,插得他穴口好似要裂开了,而那深处,迸发出一股热流,喷洒在体内深处,几乎让他全身痉挛…… 他……他真的射进来了……而且,他那处太大,完全堵住了出口,好多,好胀,胀得他肚腹发疼,甬道都要胀破了…… 江顾白合上牙齿,狠狠咬了江楚生一口。 江楚生离开他的唇,“嘶”了一声,抹了抹被咬到的舌尖,一点鲜红。 江顾白不等他发作,崩溃得哭出了声,虚软的手臂挡在自己的眼前,不想看见江楚生也不想让江楚生看见自己。 往日里江顾白早熟稳重,模样也正是翩翩公子,俊朗如玉。他这下一哭,却如同孩子一般,叫人听了又觉得委屈又觉得心酸,忍不住便起怜惜之意。 江楚生目光动了动,缓缓抽出性器,巨物抽出时又一阵的闷痛,连带着还有白液顺着甬道溢出,酥痒得厉害。江顾白哭得更加厉害,又是悲伤又是悲愤,整个人都哭得颤抖起来,甚而一下一下地打嗝。 江楚生本看他初次承欢也能得趣,暗想着今日多来几回,但现下他这般,他却是再下不了手,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两人身上的痕迹,把人抱入怀里,江顾白不住挣扎,哪怕手脚酸软也要乱动,江楚生按下江顾白挣扎的手,亲了下他的额头,也不知是不甘还是什么地低叹:“睡吧!” 江顾白眼眶红着,仍旧打嗝,心知他这是放过了他,然而悲痛之下哪里睡得着?全身酸软,动也动不了一下,无声地哭泣。不过一刻钟,却已闭上眼睛,睡熟过去。承欢这许久,他终究也是累到。 第十一章 荷香清幽,渐渐溢满了一池,清和居临栏之下,种着许多花卉,茉莉、紫薇、桔梗、三色堇…… 现在是夏季,清和居内之花陆续开放,不必细心去嗅,鼻尖便萦绕着花香,能与玉莲一争高下的是栀子,栀子花的香气浓郁而又甜蜜,然而栀子花并没有特定的花圃,只是随栏而建,一路芳香。 周子旭走来时便嗅了一路的花香,但是,那花香只能进入他鼻子里,却进不了他心里。 到了清和居湖心的那个亭子,周子旭弯过九曲回栏,站在了最花香袭人的地方,左护法冯密伦就站在一侧,早已到了。右护法周子旭嗅着甜蜜的花香心中却不甜蜜,瞄了冯密伦一眼,冯密伦没有瞄他,垂首与他一同恭敬地站在江楚生下首。 江楚生正用剔透的白玉杯盖拨弄着杯中的金银花,那金银花在水中荡来荡去,盈黄的颜色透了玉来,十分水灵。他一身黑衣,连纱制的外衫也是黑的,仅衣襟袖口处绣了银金的线条——江楚生穿着一向随性,衣裳也带着潇洒不羁的味道,不过他要做正事时,总会穿得正式一些、像个魔教教主一些…… 他的眼垂着,手指很稳,吹气很轻……看起来江楚生现下的心情不能说不好,至少不会像一掌毙了江阳坛主一样毙了他们…… “教主……想要对少主如何?”周子旭沉吟地开口,不敢打量江楚生的神情,只去打量冯密伦的,江楚生回归中元教后便整顿了教中上下,将他们两个人召回还罚了十来个地方上的坛主。虽说,江楚生是被江元白害的,不过此中事情江楚生并不打算这么快对武当宣讲,所以对江元白的处置无法立刻提上行程,对江顾白的却可。 冯密伦的面色变了变,头垂得更低了几分。周子旭心中一沉,只道自己定说错了话,说不准冯密伦早已出言试探过,他现下这么问询,岂非正好撞在了枪口上?额上微微出了些汗,周子旭忍不住也将头垂得更低。 江楚生拨了三下茶水便将白玉杯放下,靠在木椅上懒懒看他们,道:“你认为该如何?” 周子旭张了张口,没有说话,江楚生问了一个问句,他要回答便有两种倾向,要么重罚江顾白,要么放了江顾白,闻得江顾白做教主时虽没有放了江楚生,但是他带着江楚生去找过蔺钦澜,江楚生当时重伤,找到神医正是他重夺中元教的关键,既然如此,江顾白便是有恩于他。中元教虽属邪魔外道,但教内一向团结重义,若以江楚生的性子,该会放了他才对。 然而,江顾白的身份特殊,却又不好说…… 身为人子,没有放了自己的父亲便是大错,何况当时江楚生正是那般落难之时? 周子旭只消想一想自己儿子在他那般时不伸出援手,便觉得江楚生此刻定想抽江顾白几个大嘴巴子…… 但纵是如此,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是不该提议的。 “周兄既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么冯兄以为如何?”江楚生似看出了他的纠结,淡淡转问冯密伦。 冯密伦拱了拱手,道:“若让属下说,此事该由教主决定!” “哦?”江楚生的面色不变,眉却挑了起来,“顾白他夺了中元教,既然夺了中元教,那便不是我一人的家务事,冯兄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便是。” 冯密伦抿了抿唇,皱皱眉,仍然道:“还是教主决定!” 江楚生似笑非笑,周子旭看在眼里,心下咯噔,连忙道:“不如打少主几板子,这便先过,至于这夺教之事……”周子旭皱了皱眉,“少主毕竟只是从犯,那二……江元白才是主谋,教主,你……你以后也许只有他一个儿子了……”若是一时恼怒,打死了江顾白,江楚生以后岂非没有儿子了么? 江楚生的笑变得有些古怪,自然,中元教上下无一不认为他会杀了江元白,而江顾白作为从犯,他们又不知道江顾白不是他亲生儿子,会劝他把江顾白留下情有可原…… 冯密伦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垂首道:“属下认为,该如何惩罚,还是由教主决定!” 周子旭一听这个就知道冯密伦不打算为江顾白求情,连忙道:“教主只有两个孩子,那江元白既已背叛,便少了一个,少主虽未放了教主,但大抵是受江元白教唆之故,教主你若一时用气,往后万一后悔,那可……”那可就要绝后了! 冯密伦打断了他的话,“教主年方廿八,正是血气方刚之际,想要多少儿子就有多少儿子!周兄不要乱说,教主想怎么罚便怎么罚,不管教主如何决定,属下都全力支持!” “你这龟蛋,怎么不知道其中的弯绕?”周子旭忍不住骂人,“一个儿子他妈的要长多少年才能长成少主这般大?若有现成的,何必从小再养几个?” 冯密伦被他的话气得够呛,哼了一声,道:“就算再养几个,难道养不起么?教主若要决断,自该随心而来,不为外力所扰!” “我看你便是怕担责任,怕惹教主生气!” “周子旭!” “冯密伦!” 江楚生靠在椅背上,挑眉看着他们两人吵架。教中人感情虽好,但是吵架却是常事,反正吵吵吵感情也吵不坏,他往往也不会制止。 周子旭与冯密伦吵了一会后便发觉不对,咳嗽一声,连忙噤声,冯密伦反应了过来,与周子旭一同拱手,道:“属下失仪,还请教主恕罪!” 江楚生虽与他们兄弟相称,但有大事论时他们还是严守等级制度,并不逾越,因而,请罪是应该的。 江楚生自然不会怪他们,挥了挥手,这事便算过了。 “我现下的确只剩下顾白一个孩子了……”江楚生沉吟。 周子旭和冯密伦都不由抬了头看他,说来古怪,江楚生将江顾白带离了中元教,往南至苏州,带到了这别庄之内,先前众坛主聚首,曾建议过江楚生如何处置江顾白,大抵要么用酷刑,要么网开一面,其中想要用酷刑和想要让江楚生网开一面的都有部分人被罚,坛主们摸不着头脑,自然不敢轻易出声。 不过提议用刑的江阳坛主被罚得最惨,连命也没了,这大概便是江楚生想要留人的迹象。 “……只是,他的身份毕竟特殊,我要让他再做少主,却是不能。” 周子旭理解地点头,“教主英明!”不论如何,江楚生也该观察江顾白个几年。 “正好,他不是断袖么?或者咱们可以想个又罚他又不杀他的法子,说不准,还贴合他的性子……” 周子旭只觉得这建议怪怪的,惩罚与断袖有什么关系?看了冯密伦一眼,发现冯密伦的面色更加古怪了,心中一想歪,只道江楚生是要效仿战场上士兵强奸敌军来击破敌军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失声,“不可啊教主!你若将少主赏给教众,那不是糟蹋人么?” 江顾白虽是断袖,但也算个不错的人物,若被江楚生赏给底下人糟蹋,纵天生断袖那也被毁了。 江楚生的面色立刻沉下,却是不悦,冯密伦皱眉,连连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 周子旭看江楚生面色不对,便知道自己猜错了,江楚生冷冷道:“周兄这是希望我把顾白赏给谁?” 看看,这都还叫顾白呢,这么亲热,自然还是准备护着的。知道江楚生没想把江顾白赏赐下去,周子旭松了口气,立刻弯腰,恭敬道:“属下不敢!” 冯密伦道:“少主身份特殊,普通人……不该接手,若要说这教中该有谁能接手少主,还是教主亲自来的比较好。” 江楚生轻轻哼了一声,举起白玉杯抿了口里头的花茶。 周子旭不知江楚生不反对便是默认——若是他从前听见,只怕已想到了,可是在他眼里江顾白是江楚生的亲生儿子,往日里那也没听说过江楚生是断袖,江楚生要舍了自己,上了江顾白去折辱江顾白,这岂不是颠三倒四,胡来么? 听他哼了一声,周子旭立刻斥了冯密伦,“少主乃是教主之子,教主怎么可能把他收了?再说了,那少主乃是个男儿,又不是他妈的娇娇滴滴的大姑娘,教主收他做什么……”剩下的话,在江楚生诡异的凝视中消声…… “既不是女子,自然也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江楚生淡淡地道,“何况,这教中还当真没个合适的人选,能让我把顾白交给他……” 周子旭这才反应过来江楚生的意思,他的真意竟真的是想收了江顾白?!打了个冷颤,想起那被杀的江阳坛主…… 江阳坛主岂非正是在言辞中戏辱了江顾白,骂他是个欠人压的婊子么? 中元教虽是魔教,教中之人看上个美貌的抢来做媳妇,那也是不多的,盖因魔教又不是土匪,虽喜欢做随性的恶事,但并不会什么恶事都做,至少不会一直做——若是一直做恶事,正派武林早就打上来了,怎么会几年才冲突一次?至少中元教是这样的教派。早些年中元教甚至份属正道,只是教中之人行事诡秘,加上一代比一代心狠手辣,最后也就变成了魔教。 周子旭张了张口,几次想要提醒江楚生江顾白是他的儿子,虽说这类事情,教中并非没有先例,可是那些先例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江楚生为人如此,为何会有这个念头? 终于还是没有出声。 江楚生又和他们说了一些地方上的事情,说完了才将江顾白的事一锤定音。周子旭老老实实地和冯密伦回答了,而在最后他说江顾白之时也没敢吭声。等江楚生挥手让他们下去,周子旭却将冯密伦拉到一边,皱眉道:“教主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会想把少主收了?”看冯密伦的样子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如果江楚生不让他告诉他,冯密伦是不会告诉他的。 冯密伦看他一眼,也是皱眉,“他的意思,我们还是不要揣度得好,教主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他这么做的道理。” “哪个父亲,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惩罚孩子的?”周子旭摇头,“我看那少主长得不错,难道教主这些日子,对少主……” “慎言!”冯密伦冷冷道,瞪他一眼,“教主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你想惹他生气?” “嘿你个大头鬼,什么时候你竟不反对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当初弘毅为他妹妹叛教时,你怎么不替他说几句话?” “他都叛教了我为什么还要为他说话?何况他和教主有哪里相同?” 周子旭愤愤啐了一口,道:“我看那少主,啊不,江顾白长得那般模样,教主定是被他迷了心智,奇了怪了,他虽长得好看,那也不是什么天仙下凡公主娘娘,比起女子来并不算美,教主往日并不好龙阳,莫非是他刻意勾引?” 冯密伦冷冷道:“隔墙有耳,你下次再说这话时,先想想江阳坛主的下场。” “我想他做什么?我又没出言侮辱少主……” “哼,你未出言侮辱少主,又怎说他勾引了教主?现在教主刚回,许多事情都要重新处理,我劝你还是将心思放在正事上,否则别人的事没管成,自己的事又做不好,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周子旭愣了一愣,只见冯密伦直接走了,连头也没回,“妈了个巴子!这事你不管,老子却要仔细瞧个水落石出,我便不信了,教主有过那么多美人,当真会为这么个小子所迷?你怕教主生气不管,我来管!” 说罢,却也是愤愤离开。 却说江楚生独自一人在亭间饮茶,慢斟慢饮,喝了一壶茶后才起身离开,到了晚上,他走到到清和居他的起居室门前止步,半晌也未推门进去。 自从那日欢好,他便将江顾白带出了中元教,天气渐热,这处地方正好过夏,他要与众坛主商议教务,便将聚首集点设在这清和居。 想当然,江顾白对他此举全不理解,只觉得他拘了他的自由,而且还要折辱。 江楚生上他时还真没想过折辱不折辱,只不过他想上而已。既然想上,那便上了,拖延忸怩算什么呢?不过,这善后工作却是麻烦,要叫江顾白以后都愿意让他上,而且不反咬他一口,其中事情,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江元白那般对他,他自然要迁怒于武当,不过他先前答应了了凡大师,便要应那三年之约,这三年内不动武当,正好,有江顾白在,他也不会如何气闷。这么一遭险事,却让他多得了个合心意的人,算来算去,并不是亏本买卖,延迟三年再动武当,反而让他多出了时间征服江顾白。 是的,征服,想他这么些年来想要的人哪个得不到?虽然征服江顾白麻烦了一点,但若征服成功,定是一桩美事。往后江顾白可一直伴着他,做他的情人,现下要下的功夫虽多,但却值得。 他敲了房门三下,停顿了一下,又敲三下,门并未锁上,但他敲门却是为了告诉里头的人他来了。里头人一声也不吭,浑似没听到一般,江楚生低头笑了笑,推门进去。 坐在窗边的人立刻攥紧了两手,捏紧了手中的衣摆。 “我知道现下的天气房内不舒服,不过我已让人在四处放上冰块了。顾白,你觉得这屋内的冷热如何,或者我吩咐人再多放些冰来?” 江顾白冷冷道:“那便多谢你了。” 若是江楚生没有干出那卑鄙无耻之事,只怕江顾白纵使为他所制,那也要面不改色,徐徐周旋,但江楚生那般不要脸面,对他……对他……江顾白却也微微惊惧,不想多与他牵扯。 他为人虽是缜密,经常研究江湖上处事的大道理,学习些闯荡的经验,但于情事方面,到底一窍不通。那回江楚生欺辱他后,让他好好养了几天伤,其实也未怎么伤到,但是江顾白初经人事,又是被男人破的身,身体上倒无大碍,但心绪十分不平,尤其是他竟然从其中得了妙处,喷泄了一次,至今耿耿于怀。江楚生虽不准备将他放着只看不吃,但放他缓几天,还是会的。 这些天江楚生对他刻意讨好,行走坐卧、吃食起居,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只是他给他下了散功散,又暗暗嘱咐人看住了他,虽然没有弄条锁链锁住了他,但那些人看管甚严,他只要踏出房门一步,哪怕只是推开窗推开了门,便有人上前阻拦,通报给江楚生。 这般作态,江顾白也甚是烦躁,只暗道江楚生对自己一时兴趣,我只要不理他,由得他一头热,等他过段时间冷静下来,便不会再对我有那样的念头。他只以为江楚生久旷欢好,难以纾解所以寻他,却不知道在欢场之中,越是不理人,越是会引起别人征服的兴趣。江楚生知道这是他先前没有经验的缘故,因而还更对他有几分柔情蜜意,每天晚上都要来撩逗他一番,虽是撩逗,却也好久未曾真的碰他…… “顾白,先前那下人禀报,说你不愿意吃饭,纵使吃了也只能吃一小碗,连续许多日都是这样,我只道你是因天气炎热之故,不过现下屋子里都凉了,你是否还要像先前那般不吃东西?” 江顾白冷冷道:“我不饿,我也不想吃。” “为什么?” “……”江顾白抿着唇,忍着不说出激怒他的话。 江楚生向他走近,走到了他身后。 江顾白捏紧了膝上的衣摆,浑身微僵,虽然江楚生没再碰他,但是晚上偏要和他一起睡,而且还要同他一个被窝,江顾白想要反抗,但怕反抗之中他欲火燃起,反而自己吃亏,因而只好忍耐,只是平日里他也要动手动脚,实在叫人可气。 自身后环住了他,江楚生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着江顾白的脑袋,江顾白微微颤抖,防止自己反手一拳打到他眼睛上,江楚生现下的武功至少恢复了八成,易筋经何等高明的功夫,凡俗无法轻易参研,江楚生将易筋经记住这么多年,虽然未曾炼里头的功夫,但有时忆起里头的神妙,忍不住钻研钻研,虽然未炼,却已摸透里头的关卡。 不然,他不会练得这么快、参悟得这么快。 江顾白有些焦虑,他知道江楚生和了凡大师定下了三年之约,也知道江楚生为人自负,虽然行事邪诡,但若发自内心的承诺一定会遵守,这些日子以来他与江楚生同吃同睡,看他行止气息,越发内敛,只怕过段时间,江楚生的功力比他先前还要增进一大截——这才过了多久? 等到三年后,他着手去对付武当,武当纵不灭派,但也元气大伤,而他武功高成这样,到时候天下又有几人能制住他? 自从江顾白知道自己身世与武当有关,这便将武当当做了自己人,何况江楚生那样对他,他心中便更偏向武当一些。中元教教内不乏好汉,许多血性男儿豪气干云,然而除却重义外,对人对己均是辣手,往日里江顾白便不是很喜欢教中行事,之后知道自己与武当有瓜葛,便更觉与中元教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他现下为人所制,自身难保,他要如何自救,普天之下又有谁会来相救?江楚生将目光放在武当之上,他又要怎样才能助武当免灾? “顾白……你近日神思不属,倒似心有挂碍。”江楚生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脸颊,江顾白一个颤抖,竟似被他这举动恶心到般偏头,江楚生冷哼一声,捏了他下巴直接迫他转过头来亲了一口脸蛋,笑道:“我知道你那是关心武当呢,你身世未明,反遭大祸,认定了自己与武当有亲又认定我会去找武当麻烦,所以你看我一日好似一日,心中焦急,是也不是?” 江顾白道:“元白害你,与武当本也无关,再说,元白份属武当,与你本是敌对……你自己当年把他送给武当抚养,未尽养育之责,他大义在身,对你也没什么错处,你何苦这般记恨?” 江楚生笑道:“你想为他们求情,是不是?顾白啊顾白,你方才之话有老大的破绽,不过你关心则乱,却没察觉,若是元白与我对立理所应当,那么我自然也该完全将他当武当的人,武当的人害了我,我是不是要在武当身上找回来?” 江顾白面色一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如果他要说江元白仍是江楚生的儿子,那么就是在怂恿江楚生找江元白的晦气,如果他要说江元白的确是武当的,那么自然是引江楚生对付武当。江元白与他有兄弟之情,武当对他也很有可能有义,两厢为难之下,他却是一句话也不该说。毕竟中元教中的人对外不好,对内却好,江楚生现下仍对江元白有护犊之意,但若他在旁边说几句,说不准江楚生想起先前晦气,一个心情不好便将江元白杀了,江元白武功不及他,怎么逃脱得了他的毒手?但若引他去对付武当,他怎么可能开得了口? 想通这些关节,江顾白沉默不语,一句话也不说。 第十二章 江楚生知道他心软心善,因而看他沉思,并不出言讥嘲,江顾白微微垂目,长长的眼睫毛在面上投下一道阴影,轻轻眨动间,那阴影也随着眼睫的颤动而晃动,一动一动间勾人得要命。他盯着江顾白有些久。那样灼人的视线,江顾白自然发觉了,抬眼一看,见他目中火热,凝于己身,微微一惊便要起身躲避。 江楚生一下子制住了他,将他按回椅上。 江顾白挣扎了一下便知道挣扎不脱,坐在椅上怒目而视。 江楚生微微一笑,却是柔情蜜意,“我许久未曾碰你,想必你身子已经好了,顾白,你该知道,如我这般年纪,要我久久不碰你,那实在是不能够……” “江楚生,你要不要脸!”江顾白气急,不由破口大骂。 江楚生轻叹一声,“若是能得了你的身心,纵使不要脸,那也是好的……”说着却是凑过来,又亲了江顾白的脸颊一下。他说话的神态与往日大不相同,很是暧昧轻佻,若是少不更事的少女,只怕已面红过耳,忍不住陷进去,但江顾白既非少不更事,又不是年轻少女,因而他这一番只让他身体颤抖,一阵战栗——那却是寒毛一根一根地竖起来,满身的鸡皮疙瘩。 江顾白的嫌恶之色不是作假,江楚生看在眼里心中暗哼,只道上了床后,便要让江顾白好好沉溺在情欲中不可,他现下不习惯,不过因为他不是断袖,等他领略了其中妙处,食髓知味,到时候便可好好弄他。 将江顾白抱起,往床上走去。 江顾白一拳打在江楚生小腹上,他腹部虽有柔软皮肉覆着,但里头好似钢筋铁骨一样打也不动,江楚生哼也没哼一声,仍旧大跨步往床上走去。江顾白此刻没法调动内力,虽早已料到江楚生仍会对他无礼,但这一切来得太快,他实在没法忍耐,左手双指一伸,便往他眼里插去。他虽没内力,但这一招极其阴狠迅捷,江楚生若是迟半分松手,挡不住他袭来的指头,眼珠便立时被他戳中。 江楚生将他扔上了床,一把抓住他两根指头,眯了眼睛,似笑非笑道:“顾白好狠的心啊,竟要你夫君当个瞎子!” 江顾白侧躺在床上面色一阵青一阵红,不知是羞惭自己出手阴狠还是气他这样调笑。“无耻之人,要眼珠干什么!” “我若没有眼珠,便不能好好伺候你了……上一回你可非被我伺候得全身无力,骨酥筋软?” 江顾白另一手便又袭向江楚生的面门,江楚生连他另一手也捉住,江顾白这一招却是虚设,在江楚生身上借力跃起,侧身往他身上踢去。 江楚生却是松了捉江顾白的手,直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江顾白被他横着抱起,面部朝下,吓了一跳反射性便攀住了他。 江楚生低笑道:“我却没见过比顾白还会投怀送抱的人……”将人又送上了床榻,扯下江顾白的腰带将江顾白双手绑了。 他跪在江顾白的腿上,江顾白下半身便不能动,眼见着他在自己手腕上绕了五圈还不够,还要多绕几圈。 “无耻,无耻淫徒!”胸口不住起伏,终于忍不住怒视骂人。 江楚生听他这么骂,不怒反喜,暗想着江顾白现在骂得越厉害,等会他便要更加挑逗他让他无力自持自制力溃败。将江顾白的衣襟扒开露出大片胸膛,先揉了乳珠尽情吮弄,剩下的手把江顾白裤子扒下,露出他下体与两腿修长笔直的腿来。 江顾白双眼微红,羞恼万分,他现下可没吃迷药,江楚生每一下抚摸每一下舔弄都叫他清清楚楚得感受到了。 江楚生在他胸口与小腹亲来亲去,一手压着他一手却去掰他的腿。江顾白哪里肯让他掰开自己的腿摸自己的私密处?使劲合拢,不教他得逞,江楚生却是绕过他的腿往下一弄,从屁股上摸到他腿间,罩住他的欲根。 “放开!放开!”厉声呼喝,江顾白挣动身体想要挣脱。 江楚生干脆将他的腿掰开,不等江顾白骂人,便亲至他的私处。 江顾白立时失声,一时之间竟骂不出来。 一阵湿润痒意,江楚生却是舔了他的欲根一口,而后慢慢含住。 “你……你!”江顾白吃力地抬起头来,满是惊愕地看着自己腿间的头颅。替他人用口含这地,纵使连他偶尔不小心翻阅到的禁书也甚少描述,江楚生当他是娈童折辱,怎竟会为他做这样的事?! 江楚生垂眼却是一笑,“等会你便要求我了……” 压着江顾白的两腿压到他胸口处,江楚生一边含弄舔吮着江顾白的私处,一边却用手掰了江顾白的屁股揉他穴口往里顶弄。 他的手指一到臀缝江顾白便忍不住觳觫战栗,原本的震惊过后便又是挣扎,其实他早知道自己逃脱不了江楚生的毒手,然而要他束手就擒,全不反抗地任由他欺侮,他也无法做到。 一根手指挤入菊穴,江楚生抚过江顾白颤抖的臀肌,轻轻插弄,口里将他半硬了的欲望更是以舌尖划过。 江顾白从未经受过这等阵仗,只觉得下体又麻又痒,湿润得紧,又是一阵一阵的战栗,挣扎间的力气不知不觉地松懈,而那臀间抽送的手指竟让他无暇顾及,不住喘息,头皮发麻…… 江楚生知他未有过经验,初次经受,这地甚是敏感,暗想着让江顾白知道知道滋味,往后就算想要挣扎,想到这快感也不免软几分。 因着如此,他口舌间的花样便更加得多,吮吸含弄,轻咬舔舐,无一不来,无一不上。江顾白兀自摆胯扭腰,也不知想躲避还是想要迎合,有几次他分明是想要躲避,但是因为避无可避,反而把自己送了上去,一阵更强烈的销魂,侵人骨髓。 江楚生插入了第二根手指,吐出他完全硬起的欲望用柔软的唇轻抿欲根间的软蛋。 江顾白的骨头都要酥了,竟然比上次迷药所致还软几分,明明后头两根指头不适得很,但全副心神都忍不住倾注于前。 他这样子自然让江楚生看在眼中,江楚生暗暗称奇,同时心中也十分欣喜,江顾白这般敏感,却似天生适合在床上受男人玩弄,往后与江顾白欢好,床笫之间的乐趣只多不少,甚是美妙。 江顾白控制着自己努力挣扎,然而自己觉得的挣扎力度大,真的做了,却不过是微微而已。 那挣扎对于江楚生来说连挑逗都不算,他不过轻轻抿舔挖弄了一会江顾白欲根边的软蛋,江顾白便低声呻吟,闷哼着泄了…… 一些白液沾到了江楚生的脸上,江楚生以指捻了,微微一笑,江顾白射过之后浑身更是酥软,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想要挣扎,却是沉甸甸地抬不起手来,他侧了头,去咬手腕上捆绑着的衣带。神情略微慌张,而发丝沾了脸上,眼睫毛颤抖着,面红过耳。 他显然不明白为何江楚生一逗弄他他就浑身软了,其实男子私处被制,原先便会这般,然而江顾白比常人还要敏感几分,散功散又有些这方面的药效,所以他的酥软,比常人更甚。 江楚生看他这副情态更是一阵冲动,欲火焚身,将他喷洒出的白液尽数抹了,抹到他后处。 江顾白低低呻吟了一声,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眼睛一热,捏紧了拳头将拳头咬进自己的嘴里。上回的疼痛他还记得几分,江楚生又要辱他,他……他便当是只狗,是只猪! 难道狗咬人,人还要咬回去吗?难道猪拱人,人也要拱回去吗? 虽是这么想着,但是他的身子仍不免僵硬。江楚生毕竟不是狗也不是猪,而且他要侵入的部位也不是身上任何别处。 江楚生喟叹一声,解自己的衣服。 他解衣的速度并不算慢,也不算快,耽搁一会儿也是有的。 江顾白最讨厌他一边盯着自己一边解衣服了。不上不下,偏要用眼睛盯着他,让他知道他准备干什么,徒让他惶恐失措。明明已知自己逃脱不了,却又被这恐吓逼得想逃。 “顾白,你说,有一日,你会不会主动伺候我,对我解衣相就?” “……妄想!” 松了咬着拳头的牙齿,江顾白斩钉截铁地出声。 江楚生低笑一声,在他还未来得及咬回拳头,顶住他臀隙便是一捅。 这回他润滑过,因而甬道很是湿润,虽然江楚生那物很大,但毕竟有润滑在,竟顺着那湿润滑腻捅到了底部,直没得尽根。 江顾白摇了摇头,克制不住口里的哀鸣。肉穴被完全撑开,几乎要被撑破一样,而且他进得很深很深,深得他头皮发麻,他虽然一动也没动,但深处的疼痛,几可让硬汉求饶哭泣。 “无耻……下流!”痛得几乎失声,然而江顾白仍是出口骂人。他下头几乎疼得不像自己的了,偏偏那疼又是胀疼,想忍也无法可忍。 江楚生将他捆在一起的手按到头上,爱怜地摸着他的脸颊和胸腰,眼中的温柔之色几乎要溢出,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江顾白紧皱着眉侧脸躲避,忿忿道:“你这般对人,不怕自己不得好死!”他为人向来不错,恶言难以出口,咒人不得好死,便可说明他此刻恨极怒极。 江楚生亲了一下他的面颊,凑在他耳边低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江顾白一愣,江楚生却已开始挺腰抽送。 “啊——”第一声猝不及防痛叫出声,江顾白连忙咬紧牙关,不肯再出第二声。 江楚生却是放开力道,纵送不休。捉着江顾白的腿,一双目凝在江顾白面上,一眼也不错开。 穴口疼得微麻,肉道胀得发疼。粗粝的性器撑开柔嫩的深处,似木桩捅进去一样。 江顾白疼得皱眉,面上却是难耐,每次江楚生挺将进来都从喉中发出闷哼。忍不住仰头紧闭双眼,脚趾头绷紧。 江楚生俯身舔了舔他的喉结,江顾白似被惊吓到一般缩了脖子,双眼惊慌地看着他,而口中却是被他撞出几声呻吟。 “顾白,你忍痛的样子,真美……” 江楚生压在江顾白身上,一边挺腰,一边却用手抚摸江顾白的脸颊。 抚摸到唇边时,江顾白忽然张开口要咬他。江楚生眼疾手快地撤走了手,目光闪了闪,直接俯身亲上他的嘴巴深深吻进去。 猝不及防便被人侵入了口中,江顾白想要撤回舌头不与他纠缠,江楚生却是缠得极紧吻得极深.舌尖几乎要探入喉里,江顾白呼吸不畅,口舌间津液也无法吞咽,江楚生几下纠缠舔弄,舔过他牙龈舌尖,银丝溢出唇角…… 呼吸不畅,江楚生的抽送又未手下留情,江顾白被他插弄得几近晕厥,微微挣扎却又都被压下。用鼻子急促地喘息,江顾白软在床上,一边从喉咙鼻间发出被撞击的哼声,一边红着眼睛,眼泪一边淌下来。 人体是有极限的,接近窒息时承欢,那疼痛刺激便似放大了无数倍,叫人忍无可忍! 江楚生察觉出些微湿漉,松开口,擦去唇边湿液,替江顾白拭泪。 江顾白的手不知何时松了,一掌打在他面上,打完还不解气般,另一手又打在了他的面上。 他双手本被那衣带缠紧,然而之前他用口咬松,自然慢慢在解,江楚生这般用力地插他,他却是十分努力才可调动手上的力气解开衣带。 他原本想要点江楚生的穴道,虽然他内力不复,哪怕点江楚生的死穴也不过将他定住半柱香时间,但是,若有那半柱香的空闲,他自然可以寻到利器刺江楚生一下,若他要害被刺,伤得太重,那么他也是有可能会死的。 这是他这几天中想到的法子,然而害人性命,他这一生中还未有过。虽说杀了第一次,以后的次次都会容易,但是,万事开头难,他毕竟还没杀过人。 江楚生将他两手抓住,按在头上,没有再用绳子将他绑了,却是若有所思,“你解这衣带时着实不动声色,若叫你得了手,寻个东西在我头上砸一下,只怕我武功再高,也是无法,就算我不死,你也将我制住了。” 江顾白沙哑着嗓音冷冷道:“你若不想死,不再碰我便行了。堂堂中元教教主死在床上,样子只怕不太好看!” 江楚生却是低声一哼,笑了笑,挺挺腰顶在江顾白甬道末端的敏感点上逼他出声。 江顾白“嗯啊”地叫出声。 江楚生咬了他的耳朵轻舔,“我若是死在你的身上,那也不枉此生。” 说罢,却是揽了江顾白的腰,更加激烈地抽送起来,十次却有八九次顶在江顾白的敏感之处,让他喊叫出声。 第十三章 周子旭探头探脑地往上座的江楚生看,神情一片犹豫,欲言又止。 未回分坛的各坛主已被遣了下去,而五散人与三大长老前来拜会后就已告辞,显然江楚生并不打算将他们召回中元教,而是继续让他们在外逍遥。现下正是他们三人密会。 周子旭只觉得今日江楚生说的话怪怪的,譬如“我要亲去武当拜会,于私不于公”,譬如“全教上下不可对武当无礼,若正道不犯己,便不可主动相犯,限时三年,违者以叛教论。” 往日里挑衅挑衅名门正派也是他们的乐趣,现下江楚生下了这样一道命令,着实令人费解。 忍不住稍稍探头探得动作大了些。 冯密伦目光凌厉得警告他,叫他收敛。周子旭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又若有似无地往江楚生那边探看。 冯密伦情不自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等看见江楚生面上的红印时,不由一愣。 先前江楚生在帘内与他们说话,他们就算抬头那也看不清江楚生的脸,而现在,众坛主都下去了,江楚生自然不在帘后,坐到了左下最上之地。 “教主,你……”冯密伦忍不住出声。 以江楚生的身份,谁敢打他,而且还是打在脸上? 江楚生看他神色震惊就知道他瞧见了自己面上的红痕,漫不经心地笑笑,“无事,不过一点情趣。” 冯密伦似是哑口无言,瞥见周子旭嘴巴一张就准备出声,一脚踹到他后腿。 周子旭双眼瞪大,刚准备开骂就看见了江楚生的表情。 他微微含笑,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这样子哪里像是被冒犯,分明像是春风得意。以江楚生的功力,常人要打他耳光哪里能够?想必是他故意放水,何况,看他双颊都有红痕,就算是常人,被打一次也就警觉了,哪里容易被打第二次? 倒抽一口气,想起江楚生收了的江顾白。蓝颜祸水,当真是蓝颜祸水!往日里江楚生的情人岂敢在他身上留下半分痕迹?偏生男儿身的江顾白开了这个先例。 “这三年之中,虽不能动正道,然而,若要咱们一点事也不做,却是不行。”江楚生道,抚了抚自己小指指节。 “教主前去武当之时,属下自可在武当附近增设人手监视,不叫武当的一举一动逃过咱们眼底……” “不可,不可……”江楚生摇摇头,微微轻声道,“怎么说我也答应了了凡,我上武当乃是私事,不能动中元教一兵一卒。” “那教主是想?” 江楚生淡淡道:“增设人手还是要增设人手的,不过,不是为了现在,而是为了三年后,这三年中,少林武当崆峒峨眉华山,这五派须看得紧些,风约山那处先不忙,人手可少些,谷雨楼明月楼这两处不必加派人手,青云山庄那些地方么……” 他沉吟,“暂时也不必。” “云珊殿不用派人吗?”周子旭问。近年来云珊殿很不对劲,分明本是邪魔歪道,但因云珊殿大弟子行事侠义的缘故,渐渐竟有倾向正道的趋势。顾秋棠是云珊殿未来的当家人,他的行事决定了云珊殿未来的发展。江楚生分明知道这个,但他不但没提云珊殿,连正道的凌霄派和天思谷都没提。 “和尚行思打了那一场后,萧允穆甚少在江湖上走动,而且云珊殿与昆仑一般不近中原,想要去支援正道也来不及……” 周子旭这才恍然,江楚生的目的本是中原武林,监视别派不过为掌握动向防止增援而已,他没提到凌霄派和天思谷,自然是因为这两处向来同声共气,而凌霄派虽属正道,但一来凌霄派乃半隐世的门派,二来掌门人尚行思已重伤,不论如何,定无心管他门琐事。 周子旭本道江楚生沉溺温柔乡,是以头脑糊涂,但看他想事仍旧深刻,不由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 “武林盟与丐帮本便有我们的人,不必多加行动打草惊蛇,不动便可。” “是,教主!” “教主,你若要去武当,顺便打探打探大长老的下落如何?” 江楚生微微皱眉,“他浪荡得很,在外头乐不思蜀,何必寻他?” 周子旭小心翼翼地道:“先前教主不让我们上报大长老的消息,所以我们也不便多言,但是那大长老好像和武当……” 江楚生挑眉,“和武当怎么了?” “和武当弟子结交,多有亲密……” 江楚生哼了一声,“他带着赤练勾还敢和武当弟子亲近,管他作甚?” 周子旭与冯密伦面面相觑,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江楚生这般不愿意听见江楚戈的消息,便先按下,往后再说。 “教主何时启程?”冯密伦问。 “顾白身体不适,后日吧……” 周子旭与冯密伦听出他声音转柔,两人低了低头,心知肚明江顾白为何身体不适,但是,这话只能烂在肚里,两人均不敢把眼光投注到江楚生的身上,惹他不悦。 再次与江楚生坐在马车里,江顾白靠在江楚生的怀中,一切仿若隔世。 先前他与江楚生同在马车,江楚生要么功力不复,要么尚且还对他规矩些许,现下却是十分不规矩。 忍着他探在自己衣襟内的手,江顾白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开口骂人。他决定不理江楚生,哪怕江楚生带着他不知道要上哪里去……先前与他一番争斗,江顾白心灰意懒,只道自己那般和江楚生对着干,完全是给了江楚生调戏反击的机会。他这么喜欢逗他,若他全无反应,只是条死鱼呢?想必江楚生过几天就会厌倦了他。 经这么一遭,江顾白好似醍醐灌顶,领悟了些情事中的要诀。 江楚生却乐得他不反抗,虽然反抗很有情趣,但江顾白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也让他很是满足。总觉得这人的身心都已是自己的,而他怎么享用怎么亲近都行。 往日里江楚生不是没有陷入过带着热意的爱情,只是那时只似年少冲动,过后便忘了,甚至连想起也没想起,便连那人的容貌、身材,那也记不太起,毕竟已过了这么多年,然而,若他再过十几年,可还会记得江顾白?自然会记得,若他再过二十几年可还会记得江顾白?仍旧记得,若他再过三十几年、四十几年呢?江楚生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了他。不管是他在床上的隐忍,还是床下的冷漠,不管是当初的面冷内热,还是现下的倔强执拗。 马车走到途中,停下一站,江楚生将江顾白抱下了马车,把他抱到一处民居。 江顾白未料到他会这样做,然而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他内力虽不在,其实还是能和普通人一样的,但是他想要反抗江楚生,不让他抱自己,江楚生便会将他搂在怀里,制住他的挣扎亲他。比起被亲,还不如被他抱在怀里。 “恶公公恶婆婆,有客来了,你们出不出来迎客啊?”对着那几可称得上破旧的民居,江楚生笑着大喊。 江顾白正自奇怪江楚生为何会停留在这里,只听门闩被抽出的声音,大门打开,一个花白头发的脑袋探了出来,往这边看。 “啊呀啊呀,原来是江大哥,江大哥终于又来啦,咦,这个俊俏的小哥儿时谁?你好久妹来,我和老婆子都想史你啦!”一个奇怪口音的老爷子迎了上来,满头的头发几乎都白了,只余下扎起的发髻中还有些黑色。 “实不相瞒,我最近与一个人恩爱缠绵,半分也不愿意出门,所以许久没走出去,这也是没办法,我那人害羞得紧,不太愿意和我一起出去……” 老爷子“嘿”了一声,眼睛滴溜溜地打转,看了江楚生怀中之人半晌,“嗯”声道:“不错不错,这人不错,江大哥的眼光当真是好,这么漂酿的人儿也可到手,嘿,嘿嘿!倒有我当年滴风范!” 把江楚生请了进去,老爷子关了门上了栓,将他请到里屋上炕。 江楚生施施然坐了下去,把江顾白拉进自己的怀里,江顾白略微挣扎了一下,十分不愿意他在老人家面前失礼,然而江楚生制住他之时若有似无地在他身上摸了两下,江顾白怕他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只好停住不动。 “恶公公,怎么不见恶婆婆来呢?” “她?她又生气咯,你说两个人在一起森活,又森啥子气哦!真是的,不知什么滴脾气!” “恶婆婆那脾气,不是你给惯出来的么?”江楚生笑着,老爷子给他和江顾白都倒了一杯热水,倒之前他从一个罐子里抓了什么东西放入,然后将那杯子放在了江楚生和江顾白面前的小几上。 江顾白清晰地看见,那杯子内飘着的是茶叶,然而老爷子的手看起来并不干净,黝黝地透着黄黑…… 江楚生面不改色地拿过杯子将茶水喝下去,老爷子一双眼睛盯在江顾白身上,江顾白动了动手,江楚生没有阻拦,他伸手拿起了杯子,垂眼喝了下去。 他喝得十分忐忑,但为了礼貌之故并没有很快饮下。 出乎意料的甘甜自舌尖绽开,江顾白一愣,只觉得满口的香气,同时,还有一股热流从腹中升起,转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让人浑身暖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 江顾白震惊地看向老爷子,自然知道这茶不同凡响,老爷子却是嘿嘿一笑,道:“江大哥,你恁地坏心肠,这小哥儿的年岁至少比你小十来岁,你对他却也下得去嘴!” “自然下得去嘴。”江楚生笑道:“我不但下得去嘴,而且我还下得去别处。” 江顾白忽地想起江楚生为他用口,之后又……又直接上了他的事,一下子面红过耳,将他话中隐意听得清楚明白。 “妙极妙极!”老爷子观他情态,抚掌大笑,笑了三声看了看他们俩,又连连摇头,“可惜可惜。” “恶公公,不知这妙极在何处,可惜在何处啊?” “妙极自然是指这娃儿容貌不错,身段也好,可惜,却是可惜他是个男的,无法为你生儿育女……”老爷子连连摇头,叹道,“这实在是极其可惜之事,而且先前我说他容貌不错,不过是对于女人来说,江大哥啊江大哥,你可知他这容貌在女人眼里极俊美,在男人眼里却不够漂亮,怎地你却看上了他,而且是不会生育的他?” 江楚生淡淡道:“我早已有血脉,和他有没有血脉,也不重要。” 老爷子奇道:“那你会让他与别的女人有血脉吗?” 江楚生皱眉,“自然不会!” 老爷子大声一叹,连连摇头道:“那便弗好哉,那便弗好哉!” “何处弗好?” 听这老爷子一下子口音极怪一下子口音正常得胡说八道,江楚生竟也不生气,反而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老爷子啧啧有声,道:“两个人在一起,若是没有子女,那可是要了命的,你不知道,我和我那婆娘便是没有子女,她与我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嘿,我怕了她么?以前是她说不要孩子,我听她的,后来三十多了,有个狗蛋,结果狗蛋得病死了,她又不肯再要,这下好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嘿!旧事重提,重提旧事!你说,早些年是我不让她生的吗?” “自然不是。” “那么狗蛋死后,是我不让她再生一个弥补的吗?” “自然不是。” “后来她年纪大了,生不了了,这事怪我不怪?” “当然不怪。” “所以嘛!她这恶婆娘便是无理取闹,哼!没子女在身边,多么不方便!”老爷子愤愤地拍了拍小几,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江顾白听出他身怀武功,而且只怕内功修为极高。 忽然一个声音从老爷子身后传来,高声得似要冲破屋顶,“没儿子怪我?没女儿怪我?!”一个老婆子从门口插着腰冲将过来,大声道:“是谁没经过我爹妈同意就要与我圆房的!是谁为了生意冷落我那么久的?我说不想生便不生了?鸡巴长在你身上你让我生我还能避免得了不生不成?” 她说话十分粗俗,叫江顾白听得皱眉。 “那二狗子死后,你也不愿意……”老爷子的表情立刻变得唯唯诺诺,几乎要低下头去认错一般。 “我儿子刚死你他妈的就要老娘再生一个!你他妈有良心没有?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打死你个没良心的,”老婆子抄起鞋子就往老爷子脑袋上砸,江顾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们两人你追我打,追的不亦乐乎。 大约过了半柱香左右的时间,老爷子一把抱住了老婆子,在她脸上连连亲了两下,哄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这不是想要在别人面前吹吹牛么……你知道的,我什么事都依你……” “哼!”老婆子面皮一红,然而还是踩了他一脚。 老爷子轻声道:“江大哥都在呢,你可不能让江大哥看笑话。” 老婆子面红了红,道:“我就是看外头的马车知道江大哥来了,你以为我出去做啥?还不是去买菜?”说着,却是红着脸向江楚生施了一礼,“江大哥见笑了。” 江楚生笑道:“多年不见,两位感情还是这般好。” 老爷子憨憨一笑,“嘿嘿,嘿嘿……” 老婆子打了他一手肘瞪了他一眼,这便出了门去提了菜篮和一只老母鸡,又往厨房方向走去。 老爷子叹道:“江大哥,你这可不地道呀。” 江楚生握着江顾白的手腕,微微摩挲,好似在感受他腕上皮肤的细腻,“我何时不厚道了?” “你明明看见我那老婆子来了,却不告诉我,害得我大吹法螺,被她听见……唉……唉……”老爷子连连摇头,道:“害我吃了好一顿苦头啊。” “只怕你是乐在其中。”江楚生哂笑,说着,却又忽然盯着他,道,“礼尚往来罢了,若非恶公公你先不厚道,把那天香茶给顾白喝,只怕我也不会这么做。” 天香茶?江顾白吃惊。传说中江湖里有一种茶叶可强身健体,增强功力,但那名字乃是龙涎茶,而很少有人知道,龙涎茶又叫天香茶,据他所知这一秘事只在中元教高层内流传。 老爷子哈哈大笑,抚须道:“谁叫你给这娃儿下散功散了?我看这娃儿眉目俊俏,气度不凡,非凡俗可以侵犯,你这样强扭不甜的瓜,却叫老头子我看不下去!” 江楚生哼了一声,道:“你想让顾白恢复内力,挣脱我么?可惜我早有防备。”他方才握着江顾白的手腕,自然打着制住他脉息的主意。要害被制,江顾白虽恢复了些内力,却无法挣扎。 老爷子低低一叹,摇摇头,“狗咬吕洞宾,好人心弗识得哉!我给他八片茶叶,给你却是二十一片,他想逃脱你的手心,难哟,难哟~”说着,却是一双眼睛又瞧了他们两个一眼。 江楚生笑了笑,道:“恶公公大情,我拜领了!” 与恶公公又谈了许久的天,不提这事,聊着聊着,不知为何,又绕了回来。 “江大哥最近可有心仪的女子么?” “没有,我有顾白便够了。” “嘿嘿,虽是这样说,不过他终究是个男儿,江大哥呀,他又不能生孩子,你与他相好作甚?当初我看上我那婆娘,就是看她屁股大好生养……” “顾白自有顾白的妙处,至于妙在何地,我却不便说了。”江楚生笑容不变,将话语推了回来。 “哎呀江大哥,你还是找个像我婆娘那样会生的吧,这小娃儿有什么乐趣,玩个几天就没趣了,到时候你还得费心杀了他,那不是自找罪受么?” 江顾白心下一寒,看那老爷子说到杀人时眼里的漫不经心,一下便明白这老爷子绝非等闲之辈,只怕从前杀惯了人。 “当心,当心!”江楚生并不回答,却是忽地低呼。 “怎么了怎么了?”老爷子大是奇怪。 江楚生笑了笑,道:“恶婆婆在听你说话呢,你敢将先前的话再说一遍不敢?” 老爷子一回头,只见老婆子拿了个老大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盆极大的鸡肉炖香菌、一盘酸辣鱼、一碗鹌鹑蛋、一碟竹笋炒腊肉还有一盘凉拌豆腐,双眼睁得老大地看着他。 老爷子连忙摆手,“我,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老婆子冷哼了一声,将那分量不轻的菜肴摆上小几,自去后头不管。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还好她木有再生气——”老爷子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指了指小几上的菜肴,道:“我这老婆子脾气不好,手艺可真是妙,想必江大哥这几年也想念得紧。” “多亏恶婆婆年年都送酱肉干给我,不然哪怕中元山再高,路途再遥远,我也要下了山来品尝恶婆婆的手艺。” “是极是极!” 说罢,老爷子不再废话,分了碗筷便大口朵颐起来,菜很多,味道很鲜美,江楚生吃的速度也挺快,而且他不但自己吃,还喂给江顾白吃。江顾白本觉得他这般喂食十分别扭,但那鸡肉挟着到了口,忍不住张开口咬住,炖得酥软的鸡肉几乎入口即化,江顾白忍不住回味那美妙,而江楚生看他喜欢,多挟了好几筷子给他,两人都吃得几乎再也撑不下为止,而老爷子更是剥了鹌鹑蛋将剩下的汤汁都蘸着吃了。 “天下第一厨,那也不过如此……” 老爷子却是摇摇头,道:“及不上的,及不上。” 江楚生笑道:“何必谦虚,今日我尝恶婆婆这手艺,比当初尝那赵公的感觉好得多。” “老婆子许久没烧别的菜了,就喜欢烧这几样,她那是为了我……”老爷子“嘿嘿”了两声,“若说这几样,便是八个赵公,那也及不上,但是其他的,却比不上那赵公了。” “一个人专精几样,已要花一辈子的时间了。” 老爷子的目光柔和,道:“她为了我,自然更加用心,旁的菜,便也不用心了……就算那赵公什么菜都烧得好吃,但他门门都要烧得好吃,门门都要顶尖,贪心太过,这自然会被用心在一地的人超过。” 江楚生点头,“是极。” “江大哥这么许多年来,可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盘菜?” 江楚生闻言,竟不由沉默。 老爷子哈哈大笑,将碗碟收走,“不急不急,老头子我在你这个年龄时,那可还没了悟呢!”说着,他将桌子擦了,拿着那大托盘便走。 江湖中并未曾听到过什么恶公公恶婆婆的名号,然而这老爷子和老婆子对这称号十分熟稔,倒不像是临时的称呼。 当天夜里,江楚生与江顾白宿在了这民居。这民居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因而隔壁房间的声音总是传过来。 只听那老婆子道:“早上你说你看上我,就是看上我屁股大,好生养,是不是?” 那老爷子哄她道:“哪能啊,我先前喜欢你,就是喜欢了,哪里有什么原因?”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就说了,要与我生七个男孩,七个女孩,那时候我只道你发了疯,谁想到你是真想让我生那么多?把我吓得,差点叫爹爹打你出去,不叫你提亲成功……” “我那是喜欢你,才想和你生七个十四个,老婆子呀,若是不喜欢,我才不想和你生呢,可惜啊,这辈子不能和你生那么多,下辈子……下辈子咱们还做夫妻,早点成亲,生他二十个三十个!” “呸,你个老色狼,都这会了,还想让我给你生二十个三十个!” “下辈子嘛,下辈子……”剩下的话逐渐转低,也不知道他们是睡着了还是转而低低私语。 江顾白将那些话听在耳中,面皮微红,只觉得好生羡慕,他看得书多,想事总不免有几分痴意,往日里看见给人恩惠却又被人所害的故事,心中想的不是汲取经验,从今往后再不给人恩惠,而是想着我仍给人恩惠,小心些就是了。他自知与中元教不太合拍,然而教中高层并不似底下那些教众作奸犯科,是以这么多年还是能平淡视之。他早便不渴望父母亲情,然而爱情此物,心中不免有所憧憬,此刻虽为江楚生所制,但却忍不住想着,若我也能与人这般度日,虽然平日口角争分不断,甚至有时还要互戳牛皮,此间乐事,却不亚于成仙极乐。 只是,却从哪找那个人呢? 却听见背后搂着他的江楚生低低一叹,好似有所启发一般,道:“可惜你不是女子,不然,我也想让你为我生儿育女,二十个三十个都不够,若能有四十个,人多得我记都要记不情样貌才好……”说罢,却是贴近江顾白的颈项,吻了吻他,“但只要是咱俩子女,我便老了,老得快要死了,也会记住的。” 江顾白一愣,手指动了动,紧紧捏住手中的被褥。 第十四章 拜别恶公公恶婆婆,江楚生便又带了他赶路,不知为何江楚生对江顾白更加温柔了些,若江顾白不合他意,他也不会强求他改变原意——比如说,江楚生要摸他,江顾白不肯让他碰自己的私密之处时。 古怪的是,江楚生这般,江顾白也与往日不同,他更沉默寡言了些,而且有时候推拒江楚生时,竟一下子推拒不开。江楚生不再强搂着他,反而让他自由活动,只是这散功散,仍旧是让他吃了,让他使不出半分内力。 除却在恶公公恶婆婆家里吃的那顿饭,江顾白再也没有吃过那样好吃的饭菜。有时候想想,也是可惜,而除了恶公公恶婆婆那里,江楚生再也没有停在民居之前,而是带着江顾白住客栈。 “我都不知,自己以后会如何对你……”江楚生低声一叹,亲着江顾白的裸背,先前他与江顾白分别沐浴了,江顾白不肯与他同洗,他也没有要求,但是到了床上,却是不住亲在他的背上,从脖子亲至背脊,从背脊亲到腰,再从腰部亲到肩膀。 “顾白啊顾白,你说我若是舍不得放你,你当如何?” 江顾白沉默,不愿与他说话。 先前他的沉默尚且是刻意为之,江楚生几次都见他忍不住想要开口,但又硬生生憋了回去,现下的沉默,却是真的沉默。 “我知道你心中不悦,想用这法子让我对你失去兴趣……”江楚生眯了眯眼,却道,“然而你挣扎时我欢喜你挣扎,你不挣扎我又欢喜你顺从,你怎么做我都喜欢,实在没办法厌倦于你……” 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江顾白的耳边,低声道:“顾白,你可也是如此?” 江顾白一下子出声,道:“不,不是!” 江楚生闻言却是笑了,“这么着急反驳,莫非你已对我动心?” 江顾白沉默了一下,冷冷道:“你此生未受过人太多拒绝,因而忘了这世上,凡事总有第一次。” “第一次,第一次什么?第一次会有人拒绝我?”他将江顾白拉得翻过了身,与他面对面,亲他的唇舌。 江顾白牙齿动了动似乎要咬,然而勉强忍住,却以无动于衷般的表情应对江楚生。 江楚生离开他的唇,叹道:“顾白,你敢说你没动心?若是你没动心,你便不会这样冷淡待我,欲盖弥彰,先前你虽也用这法子,但与现下情形全不一样,我知道的,你已动心了,顾白,是不是?” “江教主未免太过自大,以为自己是朵花似的人人都爱。” “你现下越伶牙俐齿,却可见你越慌张……”他笑着,抚着他的大腿,摸他私密处。 “看,这里都硬了。” 江顾白闭了闭眼,咬牙道:“无耻无耻,禽兽禽兽!” “呵呵,不是你硬了么?要说禽兽,也该是你……” “你,你就算摸别人,别人也是会硬的……” 江楚生竟也无法反驳他这句话,然而将他双腿分开,缓缓置身其中,褪了衣裤,缓缓挺胯与江顾白相摩。 江顾白睁开眼睛,眼睛竟是红的,江楚生还未进入,他却已红了眼,道:“要杀要刮快些,你以为用别的卑鄙无耻的手段便成么?到头来只会叫人取笑,取笑你这人禽兽不如,不知好歹……” 江楚生闻言,把他的腿压高,对准他屁股间的穴口捅将进去。 江顾白身子一僵,探手抓住床头的雕栏死忍。 江楚生笑了笑,道:“顾白,我总是一日比一日喜欢你……”说着,俯身吻他的唇瓣,一边与他唇齿相濡,一边挺腰抽送,将江顾白的甬道插透干穿。 江顾白双腿颤抖,手足无力,偏偏被他摇晃还又痛又爽利。 他已并非初次,前几日那几次承欢江楚生都有意地开发他的敏感地,抽送间也都往他敏感处撞去。江顾白觉得难忍,然而更难忍的是他先前在那民居中听见江楚生的话语所产生的悸动。 他这一生,听到过的情话,属江楚生说得最动听。除却江楚生说的那些,他这一生中又何曾听见过那样动人的情话?以后也再难听见。 江顾白深恨说那些话的人是江楚生,更厌恶竟会悸动的自己,想必自己修炼得不够,没有江楚生那样厚脸皮,然而不管他再什么想,终究是……终究是输了那么一点。 江楚生自然看出他眉梢眼角中带的厌恶,好像……好像他多么讨厌他一般。 微微不悦,更用了几分力。 江顾白猝不及防哀呼两声,江楚生缓下动作,而后又更深更重地撞击起来。 “哼……哼……哼嗯……哼……”自鼻子深处发出的哼声实在无法可忍,江顾白被他插弄了几十下后还是忍不住,咬牙挤出声音道:“轻……轻些……” 江楚生微微一哂,道:“你叫我一声江哥哥,我就轻……” “江……江……江混蛋!”江顾白大声骂人,胡乱摇头去推他。江楚生将人紧紧搂住,不许他动,将他双腿大大分开,狠狠顶弄,次次都又深又重,撞击在江顾白的敏感点上。 江顾白浑身酥麻,穴内被插送得又疼痛又舒服,半晌无法成声,只能“啊啊唔唔”地叫唤…… “舒服么顾白……”咬了一口江顾白的乳尖,齿间拉扯后又用舌尖顶弄。 江顾白连连打他几下,死命摇头,然而被他抽送一阵,却是还是忍不住,喷射出去。 江楚生笑着,将江顾白抱进自己的怀里,坐在床上挺腰插他,一边插弄,一边却将他极紧地搂在自己怀里。 江顾白不住喘息,几乎吃不消,待到江楚生开始冲刺时,他却是报复一般,一口咬在他胸膛上,无意中,却也咬到了他的乳首。 江楚生闷哼一声,将江顾白一腿抬高,屁股往自己胯下压。 江顾白本预备咬住他不放,但因咬错了地方,面上一热,情不自禁地就松口,松开口后唇齿无力,无力地吐露出句句呻吟,江楚生用的力重,他便忍不住叫唤得重,江楚生用的力轻,他便忍不住叫唤得轻。 往日里江顾白强忍自己呻吟,那时那声音听在耳朵里自也不错,但哪有现下的销魂。江楚生时重时轻,逼他吐露出不同音量的呻吟来。骨酥筋软,心神也忍不住荡漾,亲在江顾白脸上唇上鼻上,低声叙叙,“好顾白,好顾白,真想叫你给我生个儿子,一个不够,生他十几二十个……” 抽送了十来下,又道:“不过孕期此事不可多,那还是生得少些……” 江顾白往他脸上打,满面的愤愤与怨怼。 江楚生任他打了两下,才捉住他的手,笑了一笑,“恶公公总说我该专精一事,那自是往日里我于各行各道均有涉猎的缘故,然而,专精什么都不免有所遗憾,唯独——” 江顾白扭过脸去,闭眼不听。江楚生偏把他脸扭转过来亲他嘴唇,迆逗道:“唯独专精与你一道生儿子,那才是人间快事!” 江顾白只恨自己双腿被制,要害又被那人抽送,要不然定要抬起脚来踹他不可。 眼眶红着,却是心中暗恨:我若不将你杀了,心中总是不郁! 杀气微微外泄,江楚生何等样人,自然是感受到了,略眯了眯眼,把人搂得紧紧得操干,频率之快,让江顾白连声音都无法连续,声声呻吟,呜咽着攀附他。 驾车几日,终于到了武当山脚,那一日江楚生几乎干了他整整一夜,江顾白醒来后全无力气,靠在他怀里也深睡过去,江楚生倒是知道他臀间麻疼,不让他屁股抵在硬处,而是微微侧身,教他休息得好些。 “教主,武当山脚到了。”一声长吁,车夫下了马车,开了马车的小门。 江楚生轻轻动了动肩头,将江顾白唤醒,江顾白朦胧着眼抬头,茫然地看着他,江楚生心中一动,不由揽了他的腰捧了他脑袋亲吻,江顾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深吻进去,反应过来后立刻咬了下去,将江楚生的嘴角咬破,若非江楚生撤得快,只怕舌头也要被咬到。 “等会便要上紫霄宫拜见无为道长,你这样子,却要让我在无为道长面前出丑了。”江楚生抚了抚唇角,一片血色。 江顾白听见无为道长这四个字,精神一震,“你到了武当,你……你为什么来武当?” 江楚生答应过了凡大师三年内不动正道,何以他竟亲自上武当山来了? 江楚生抚了抚他的后脑,柔声道:“自然是为了你的身世了。” 江顾白心中一寒,想起江元白与他互换身世的事来,武当上下,都还当江楚生是那个迷奸陆玉弘的人,若是江楚生将此中事情告诉武当众人…… 他虽不认可江元白那样对人,但是江元白从小到大没吃多少苦头,木已成舟正值兴头,当初越阻碍他只会越来劲,只能他自己想进去。年少轻狂年轻气盛,现如今,他却要吃下自己种的苦果,若无为道长知道江元白做了那些事情,他定会清理门户。江楚生分明对江元白仍有护犊之意,难道会忍心害死他?惩罚是会的,但想必……想必陆玉弘和江楚生都不会狠心看着江元白死。 江顾白早就觉得江元白该被好好教训一顿,然而毕竟与他有兄弟情义,还是感念。现下江元白有性命之忧,他却忍不住担心…… 江楚生抱他上了武当解剑岩,江顾白想下来。江楚生却道:“顾白并非兵刃,何必下来?” 江顾白只道他想报当初拖他之仇,被他所制,抿唇不说话。但是一想想武当山上各位尊长,说不准真是他的长辈,不愿让他们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挣扎不休。 江楚生自觉江顾白为自己所动后就不再强硬,放他下地,微微搀扶。 江顾白双脚触到地面方觉腿软,臀间一阵一阵发麻,“啊”了一声,差点跪下去,不等江楚生搀起他,他却又迅速站好,推开了江楚生。 江楚生握住了他的手腕,道:“你不愿让我抱你,这也无妨,但是,这山道不好走,还是让我拉着你吧。” 这回江顾白试探着甩手,江楚生紧紧握住不放,他知道江楚生定要拉他手了,反正不是抱起,倒也无妨,于是便与他一同到了武当山上。 童子前去回禀,清净道人的大弟子前来带路引路,江楚生与江顾白跟着那弟子进了紫霄宫中,无为道长清净道人与他们俩十三个徒弟都站于紫霄宫真武大帝神像旁恭候。 江顾白脚步一顿,手腕微微挣动。 江楚生松开江顾白的手,向前几步,拱手道:“中元教江楚生,冒昧来访,不甚滋扰,还望无为道长与清净道长见谅。” “不妨不妨,江教主身份尊贵,亲上山来拜见,蔽派上下不胜荣幸。却不知江教主不远千里而来,所谓何事?”无为道长神情淡淡,显然并不喜欢江楚生,不少大弟子们知道这人干了什么事,稍微脾气躁一点的,面上已露出愤恨之色。无为道长身后不远的江元白更是面色一变。 “前些日子有人冒我名号掳了贵派弟子,其中琐事,不便一一诉说,然而……江某教子无方,还是该罚。” 他这话中隐意,是他儿子冒他名号对陆玉弘不轨。 无为道长皱了皱眉,不由看向江楚生身后的人,只见他身后之人长身玉立,模样俊俏,一双眼中似有星辰暗含,望人好似濡慕,不像个邪教教众。 “江教主携子前来,可是请罪?” “非也非也,世人皆知我有一个孩儿,而中元教些许人只道我有两个,但其实……我只有一个孩子。” 他这话说得很奇怪,无为道长道:“不知江教主此话何意?” “当初为教中之事,不得已,我向本教教内兄弟那里借了一个孩子来,是以……我现在带来的这位,便是那教内兄弟从别人手里得到的孩子,他名唤顾白,江顾白。” “咦——?”一个武当弟子忽然惊诧。 站于清静道人之后的陆玉弘也是神色微动。 江顾白此名与江元白有点像,而且…… 无为道长淡淡道:“江教主既要向教内之人借子,只怕是为了贵教长生诀罢!” “无为道长自是好见地,不瞒你说,的确是为了长生诀。想当初中元教教内有几个不肖之人以下犯上,我为求自保,便只得如此。” “此事倒也无怪,不过,江教主方才说你的儿子冒你名号,却不知是哪个儿子,可否说将出来?” 陆玉弘的面色惨白,紧紧盯着江楚生看。 江元白上前一步,走出那一步便觉得不对,咬咬牙,站在了原地。 “是——”江楚生笑道,“一个也和我同样姓江的人,我的下一辈,正是该轮到白字,想必无为道长心中早有计较,却是不说。” 无为道长沉默,沉默了许久。 清净道人道:“江教主,你的意思是,你身后这位小兄弟,并不是你亲子,而你亲子,却另有其人?” “不错……”江楚生淡淡,续道,“顾白乃己亥年六月初三生人,我记得那一年,正好是武当山发生件大事的时候。” “你——!”无为道长的大弟子程洪武大喝一声,“胡说八道!” 无为道长瞳孔微缩,手捏了捏拂尘尘柄,半晌也没出声。 清净道人吃惊地看向江顾白,江顾白面有愧色,低下头去。 江元白捏了捏拳,站了出来,“中元教教主亲临,言语不敬,武当山小,何以克当!” 江楚生冷笑道:“元白,你敢对我下手,便该知道今日,你对自己亲生父亲尚且下得了那么重的手,你把污水泼到我身上,自己要了你的师兄,怎么……有勇气做,现下却没有那个勇气承认?” 江元白克制着自己不去看陆玉弘的脸色,冷冷道:“邪魔歪道,不足为信!” 江楚生笑道:“但若你是我的孩子,不是武当亲眷之后,你的话,自也无足为信。” “江教主这番言语,恕老朽无法置信。” “不急,不急。”江楚生将江顾白拉上前来,江顾白略微僵硬,不敢与无为道长对视。大殿上众多武当弟子的目光都投向了他,而无为道长与清净道长的目光更是凝然。 “师兄!”清净道人忽地道,转头去看无为道长,无为道长凝视着江顾白的容貌,半晌也不说话。 “我师弟还在望霞峰上,江教主,此事容后再议如何?” 江楚生凝视了无为道长半晌,答道:“清净道人之请,江湖上无人不会答应,江某乃凡夫俗子,自不敢辞。” 清净道人叹了口气,道:“来人啊,将江教主……与这位,这位少侠,请去东厢房休息。” “是!”两个童子应声,对着武当众人施礼,而后又对着江楚生和江顾白施礼,“两位请跟我来。” 江楚生笑了一笑,拱手道:“此事原也应该等无心道长到此,江某这便告退,恭迎三位前辈大驾。” 说罢,与江顾白跟着那两个童子而去。 清净道人长叹一声,抚了抚额,陆玉弘面上无丝毫血色,但却扶住了清净道人,“师父,无事,事情……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 清净道人微含热泪,拍着他的手,拍了两下,半晌也没说出话来,陆玉弘遭遇异事,武当上下知道内情的人无不愤慨,其中,自然是清净道人最为心痛,陆玉弘并不是他最大的弟子,也不是他最小的弟子,然而他当初在他婴儿时就已捡到了他,带回武当抚养,这么十几年来,自对其感情如师如父,旁人是师在前父在后,对陆玉弘,却是父在前师在后。 无为道长清场,只余下清净道人和他们两个的弟子。 “元白!”清净道人厉声道,“过来跪下!” 江元白垂头,捏了捏拳,走到真武大帝神像前撩了衣摆跪在蒲团之上。 “你敢对真武大帝发誓,没对你师兄,没对你师兄……没冒犯过你师兄么?” 江元白面色苍白,“我对师兄,一直濡慕……” “那么你做是没做!说实话!” “我……我……”江元白垂下了头去。 陆玉弘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都哆嗦了。 无为道长闭了闭眼,摇了摇头,走至江元白身边,“元白,你为何要那般做?” 江元白对着真武大帝神像磕了八个响头,道:“我爱慕师兄,久不能亲近,刚好师兄与我,进了……进了中元教内,师兄被困,我泄露自己心意给江楚生知晓,所以他,他抓了师兄,要杀了师兄,我……我……” 在场的都不是笨人,虽对江元白这一遭震惊得脑子都快转不动了,然而仔细思索,便已明白,“所以,是你囚禁了江楚生,得了中元教教主的位置,也是你趁你师兄不便,对他不轨?” 清净道人厉声道:“是不是!” 江元白垂下头,沉声道:“是!” “孽障!”清净道人伸出一掌,便要往他肩背上拍。 “师父!” “师叔!” 众弟子齐声惊呼,但是那一掌有千钧之力,他们一时之间根本无法阻挡。 无为道长伸出手去,一圈,一转,将他掌上力道全部泄了,“师弟,你难道要杀了元白么?” “残害同门,还做出,还做出这等淫秽之事,师兄难道要姑息!”清净道人整张面都涨红了,显然气得不轻。 无为道长摇了摇头,却是看向陆玉弘,陆玉弘虽面色惨白,但看向江元白的眼神中分明有关切之意,想必并不希望他死。 “并非我要姑息,只是一来,玉弘与他感情向好,你若杀了元白,只怕玉弘心中魔障永远也除不去。二来,师弟,你现下下得了手,此后可会后悔?” 陆玉弘弯膝跪下,磕头道:“弟子请命,求师父留他一条性命。” “玉弘,你……”清净道人几乎要落泪。 陆玉弘也是苍白脸颊,满面泪水,又重复了一遍,道:“弟子请命,求师父留他一条性命!” 武当山上,江元白与他相处最久,最像兄弟,如今竟有这样的事,不由得人不痛彻心肺。莫说心软的沈修文,便连程洪武眼中也似有水光,叫了一声“师弟”,似是想要劝诫,然而想到那罪魁祸首是谁,却又无法出口接下去的话语。江元白在武当山上这么长久,他们岂能忍心出声叫清净道人置他死地? “我……我……”清净道人双手颤抖,身子起伏,老泪纵横,半晌也说不出承诺之语。 江元白也是含泪,然而含泪中却又满是欣喜,似乎想不到陆玉弘会为自己说话。 “……师伯,元白乃是你的弟子,弟子恳请,恳请你留他一条性命,至于他……他所做那般恶事,将他逐出武当山门,废了武当武功,永不再收,便也是了。” “师兄!”江元白失声。 他宁愿陆玉弘一剑杀了他,却也不愿他永不见他。 清净道人闻言,略有不甘,然而先前不过一股气上头,现下看江元白也满脸泪水满脸悲痛,想起往日里他在武当山上练武的情状,心头也微软,拭去泪水,“师兄,此事可行。” 无为道长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江元白磕头,求道:“弟子愿意受任何刑罚,只求不逐出武当山门!” “你做出这样的事,岂可让武当留你!”清静道人厉声,“师兄,你若是下不了手,那便让我来!” 无为道人怕他急怒之下出手太重,阻道:“教不严,师之惰,此事原该我处理,师弟,退后。” 清静道人往后退了几步,将陆玉弘扶起。 江元白闭上眼睛,站起身,跪在无为道人面前,弯了腰,低下头去…… “元白,往后你不再是我武当弟子,然而武当毕竟养你一场,此后,你不可作奸犯科,为祸武林……”微微叹了口气,无为道长道,“否则,你便辜负了为你求情的玉弘,也辜负了为师……为师与你师叔对你的手下留情。” “弟子听命!”五体投地,江元白对着无为道长行了大礼。陆玉弘闭上眼睛,泪水淌下面颊…… 无为道长抬起手腕,一掌拍向他—— 第十五章 屋外的叶子又有许多片飘落,明明还是夏季,这武当山上,竟似有秋季之意,原本山上的气候该比山下更迟些变化,然而看那叶子飘落得急,却好似完全反了过来…… “你信不信,武当现下,只怕已废了元白的武功,逐他出武当山门。”江楚生去搂坐在椅子上的江顾白,江顾白将他推开,抿唇道:“他是你儿子,你不怕他们……他们杀了他?” “你信不信,陆玉弘定会为他求情,只要他替他求情了,无为道长怜他年少,定不忍心痛下杀手。年龄小些,总可以安上个‘年轻气盛’,‘不懂事’的名头,然而,有些人年龄虽小,却早已懂得很多了……”江楚生面上似有嘲意,也不知是对谁。 江顾白道:“你年岁那么小时便想到了替身的法子,元白所做之事虽然不肖,但比起你来,却是差远了。” 江楚生哈哈大笑,捉了他的手摸他手背,道:“然而我在中元教中,做这么点坏事,旁人还道我没那么坏,他在武当山上,做这么点坏事,旁人却道他是罪大恶极了,武当山虽让他学会行侠仗义,但他心不在此,轻易便能走入邪路,元白他性子独断,容易逞一时之性,若待在武当山上再有个五年十年,也许那性子便会慢慢消磨,然而他现在年轻,什么事都想着和长辈对着干,这种时期,武当的侠义却融不入他骨血里,毕竟他在中元教中呆过,上武当山之前,我便先让他知道这世上的仁义道德总是狗屁!武当要想消磨他的性子,难,难,难得很!” 江顾白这才了悟,“原来你!” 也是,他从前对江楚生放心把江元白送上武当山很是不解,一来江元白身世不行,二来江楚生怎么会放心江元白长在武当?他便不怕他反咬一口么?现在看来,他没让江元白一出生就上武当山,固然就有他与江元白年岁差了三岁,不好假冒的原因,还有个原因,就是养成了江元白的性子,让他不为武当侠义所染。 “你连自己亲生儿子也算计,好不要脸!”江顾白胸口起伏,十分愤愤。 江楚生却是摸了摸他的脸,又亲了他一下,道:“这也不过是我的算计,若他真的一心向善,哪里会中招?再者说,你这么气愤做什么?我虽算计了他,却没算计你。” “你还没算计我,你……你……” “我将你吃干抹净,本也不算算计,你知道是我把你吃干抹净的,是不是?我也承认我对你下药让你挣扎不脱,元白因身份之故,却是会装,青出于蓝,上了自己师兄却将此事推到我头上,若非他做得出,我倒还真想不到。” 江顾白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江楚生看他面上尤有愤愤,想必是又担心江元白此刻情状又觉得江元白活该,亲了亲他的耳朵,往他脖子里靠,江顾白要挣扎,他将他整个人便圈了住,不让他挣脱,“可惜你不能生,若咱俩有个孩子,我便让你教,只要他不过分心善,纵使走侠义道,那我也不介意。” 江顾白握了拳头,便要打他一拳,江楚生捉了他的拳头,笑道:“我说的话难道你不动心?” 江顾白“呸”了一声。 江楚生道:“若咱们有孩子,却不知道该叫元白哥哥,还是叫元白舅舅了……” 舅舅自是母系那边的称呼,江顾白冷冷道:“反正我是生不了的,江教主还是找别的女人去实现你的梦想吧。” “别的人,我都不要。” 江顾白又冷哼了一声。 “这么些年,也就元白的母亲入了我的眼,不过她虽不错,不免小家子气。” 江顾白盯着他,道:“若一个男人会在背后说一个女人坏话,而且那个女人还是他爱过的,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算个好汉!” 江楚生笑道:“你以为我是故意说她坏话,你认为我喜欢过她,就得对她一切小性子都包容?” “若爱了,自然该如此。” 江楚生沉吟道:“那或许我还不爱她,原本,我对她是有感情的,只是她总是恃宠而骄,烦人,明知道有些事不可做,偏偏要做,初时我还道她性子骄矜,是大小姐脾气,到最后她分毫不予体谅,事事都要我迁就,我的喜欢便淡了几分……”说着,却是一叹,“可惜啊可惜。” 江顾白冷冷道:“你现在就算再可惜,元白的娘亲也救不回来。” 江楚生愣了一愣,笑道:“谁说我可惜那个了?” “那你可惜哪个?她……她好歹为你生儿育女了。” “我可惜的是她差一点便让我爱上,哪怕是爱感情也会消磨,何况只是喜欢?因她为我生儿育女,所以我才没按教规惩罚她,我与她和离,要她另觅佳偶,若她自己想开,与别人相好,谁也不知道她的过去,那便不会那般。” “你是中元教的,外人非教内中人,尤其是女子,自然更守礼教,你将人抛弃,原本就是对不起她……” 江楚生道:“顾白的意思是,教内兄弟便白给她害死了?” 江顾白一愣。江楚生处死江元白生母的时候他还太小,老实说,他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只知道她犯了错,而且是大错。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错处。 “你竟觉得我下手重?你要知道,长老弘毅跪了我教另几大长老三天三夜,自废右手才把她救下去,原本按教规,手足相残,伤害教内之人的人,须以严刑拷打,予以扒皮凌迟之刑,我本顾忌元白与弘毅之情,斩她右手便可,教中人不服,觉得太过仁慈,而弘毅又不服,觉得太过残忍,我思及她是我妻子,又是元白之母,感念她恩德,不杀她不对她处以极刑便是,上上任教主的妻妾别说杀了本教兄弟,便是说本教兄弟一句不是,那也要割了舌头,向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本来就是她犯了错,自该承担一切后果。” 江顾白道:“若犯错的是我呢?” 江楚生闻言竟是一怔。 江顾白问这句话时本未存别意,但问出口后却是面红过耳,意识到自己此话有多么惹人误会,张了张口,想要辩驳,但颇觉得此时辩驳乃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撇开头去,想要不看江楚生,还未来得及转开,江楚生却是捏了他下巴,喜道:“若是你犯错,我自该与你一力承担,不会叫那刑罚落在你身上!” 若是江楚生说要包庇他,江顾白也许觉得他多情,但不免觉得他失义,然而江楚生所想却并不是包庇,而是与他一同承担。江顾白微微愣住,江楚生却是凑过去亲他,又亲脸又亲嘴唇。 江顾白猛然推开他,冷声道:“别碰我!江教主,你对自己枕边人尚且如此,我江顾白无德无能,无法让江教主为我承担。” 江楚生这些日子以来已发觉自己对江顾白的情意不同往日,那日恶公公与他所说的话他却都已想了进去,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愿意和江顾白长久在一起,只不过江顾白毕竟比他小了十来岁,他是不是一时新鲜冲动,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然而,每次看江顾白有所动容,他的心情便忍不住好一些。 江楚生低声一叹,道:“顾白,我好像……很喜欢你。” 江顾白只作不听,望向别处。 “似乎,喜欢到不止是喜欢,已是爱……” 江顾白手指微动,眼睛微微睁大,似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江楚生在说什么,江楚生“啧”了一声,把人紧紧抱住揉捏,道:“反正,你以后都是我的人。” 江顾白再要挣扎,手足间却微微有些使不上力气,好似仍旧惊诧,反应不过来江楚生说了些什么。等反应过来再想挣扎,江楚生却已把他放开。 在武当住了一日,江楚生便要带着江顾白下山。武当无心道长多年不在武当山上,等送信弟子到他的地界,然后他再回来,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非数天不可往返,江楚生虽愿与江顾白在武当山上等候,但江顾白对他反抗激烈,似有故意激他惹他生气的趋势。江楚生心思略转便知道他想效仿江元白生母,惹他厌倦,然而江元白生母乃是天性骄矜,江顾白却无法颐指气使理所当然地对他提各种要求。 “江教主既临武当,为何不多留几日?”知晓江楚生并非辱陆玉弘的人,无为道长的面上表情温和许多。因中元教前几任教主曾有人与武当交好的缘故,无为道长倒不是很在意正邪之见。 “顾白身体不适,因而不便在武当山上久留。” “既然这位小兄弟身体不适,为何不留在武当,治疗治疗?”无为道长慈和的目光投注于江顾白的身上,江顾白忍不住露出些期待,江楚生却是皱眉,道:“罢了,顾白是水土不服,想必中元山上的水土才能治好他。” 无为道长闻言,好似知道了什么,沉吟片刻,问道:“江教主,你曾说过你实际只有一个儿子,而那儿子,是元白,对否?” “……是。” “若是如此,那么另外一个……他……” “另一个,便是顾白了。” “果,果然……” “若论辈分,顾白该称道长一声太师父,不过,既然元白能投入道长门下,想必顾白的辈分也可只低道长一辈?” “江教主取笑,你明知道,明知道,唉……”无为道长摇摇头,低低叹气。 “我并非取笑,当初无心道长与您徒弟相好,这辈分,本就是乱的。” 无为道长眼中微微痛色,“江教主,我师弟他已付出极大代价,这孩子……这孩子……”他看着江顾白,目中微微湿润,满是求恳。 “师父当年收小师弟当徒儿时,我与师弟们便觉得不妥,那时我们已四十多了,偏这小师弟才十六七岁,他教导年轻一代弟子习武,自与珊儿亲密,这一亲密,却……若非我与师弟暴跳如雷,只怕他们不至于,不至于……唉,便连三师弟的爱女也因此怨我,远走不见,其实我知道阮清她也对小师弟有心,那般重罚,无非是想让她警醒在目,想不到,想不到……” 无为道长的三师弟,自然便是云道子,云道子的女儿名唤赵汀兰,阮清,该是她的小名,或者是字。 江顾白双唇颤抖,却是想不到他根本不是什么武当恩人之后,他分明就是武当弟子的后人,江楚生为何不说实话,为了骗他么?他的确不是赵汀兰的儿子,那他不说,或者,是为了保全武当的秘事,武当的名声?武当掌门当然不会骗人,所以当初江楚生说的话,可能没有一句真话。 “谁会想到,珊儿与小师弟武功被废,内伤极重之时,过曾河,会被一个渔夫趁火打劫?那渔夫侮辱了珊儿,珊儿便自尽了,留下一个孩儿,唉,孩儿……” “真的是那渔夫害的?”江顾白闻言却是颤抖,忍不住失声。 无为道长叹息着点头,“当初武当弟子曾去营救,然而……” “所以他是我杀母仇人……”江顾白咬牙道,“这么说来,他也算……也算……”想起那渔夫将自己交给江楚生的表情,江顾白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恶人”两字来,也许他的确是个坏人,而且是奸人,但是他对于他的关爱,却也不算假,若他“父亲”竟是那么样一个人,如果江楚生不杀了他,不把他带回中元教,他为了母亲,是否也会恨不得他死呢? 江楚生道:“当初我看那渔夫行藏便觉得不对,他那样一个丑人,怎么这襁褓却如此好看,生下的孩子也如此可人……” 江顾白忍不住怒目看他,江楚生自知场合不对,连忙止住这话,顿了顿,道:“反正我是怀疑了,于是……” “江教主,你……”无为道长似乎有些诧异,然而江楚生摇了摇头,垂了垂眼睫,又摇了摇头。 清净道人道:“据武当弟子回禀,那渔夫曾经易容,面下的模样是中元教叛徒弘毅长老,江教主从他手中借走孩儿,当年,为何……”不把他送上武当山? 其实,江楚生不把江顾白送上武当,这其中的原因他们心知肚明,江楚生把江元白送上武当,把江顾白留下,居心险恶,自可窥见。 无为道长却是涵养极好,并不生气,“江教主发现本教叛徒踪迹,自是要出手,想必当初江教主也并不知道这孩儿的来历。” “当时,我的确不知道。”江楚生含笑回应,知道无为道长这算给他了个台阶下。其实,他当时不知道来历,之后肯定知道来历的,不然他怎么会让江元白和江顾白的身份调换? 江顾白抹了抹眼中流下的泪,深吸口气,没有说话。 无为道长道:“既然小兄弟是我武当的人,那么江教主,你可愿让小兄弟留在武当?” 不等江顾白答应,江楚生便摇头:“不可,顾白是我的人,我不能让他留在武当。” 江顾白面色一变,“你不要胡说八道!”脸色一白,然后却是面红过耳,连脖子都红了。 无为道长与清静道人原本没听出江楚生这话有什么不对头,但先前江元白的事情发生不久,看江楚生望向江顾白的眼中微有情意浓郁,心头一惊,“你,你……江教主,你……” “无为道长,不瞒你说,我着实喜欢顾白,而且,我最近发现,自己对顾白的情意还算深刻,想必至少十年八年不会改变,因而,我带他上武当山来,让武当山作顾白的娘家,此后他便许了我。” “你!”清静道人略微性子急躁,当即踏了两步上来,无为道长却是伸手拦住了他,反而问江顾白,“小兄弟,江教主说他对你有情,那你呢,你对江教主,可也有……也有情?” 自从有了无心道长和自己徒儿的一桩情事,无为道长每次想起都不免叹息,只道自己当初终究是做错了,不该逼他们,其实情爱这东西,本来就没有对错,身份差别,又如何?他们虽不同辈,却也没有碍到别人。 “没有!”江顾白斩钉截铁。 江楚生面色一沉。 无为道长面色却是慈和,“那么小兄弟,不……顾白,你,你可愿意留在武当山上,哪怕只住几月?” “我愿意。”江顾白忍不住道。 江楚生沉着脸,抓住江顾白的手腕,“我不愿意!” 江顾白的性子本就那般,若是单独在武当山上住几月,只怕就要被他们同化,他现下还有机会动江顾白的心,若他到武当山上住个十天半月,只怕他就不要想抱得美人归了。 “江教主……”无为道长对着他行了个礼,江楚生以道教礼还他。 “武当乃是顾白的根,他……他还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你……” 江楚生面色莫测,道:“敢问无为道长,生恩大,还是养恩大?” “生恩乃一切之源,而养恩却是维系之根。” “若这般,无为道长便是认为,生恩比养恩大?” 无为道长略略沉吟,并不开口。 “我却认为,养恩比生恩大。”江楚生捉着江顾白的手腕,一下也不愿放开,冷声道:“当初本教弘毅长老已疯疯癫癫,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自己有个极爱的女人,而恰好贵派……那姑娘遇见,他对那人施以毒手后便将顾白当成自己的孩儿,此后养育了顾白半个多月,我找到他时,贵派无心道长却不知何处。” “他……”无为道长欲言又止。 “心上人为人所辱,他连保护心上人都做不到,自是该打,而心上人投河自尽,他竟无法阻止,这便是第二个该打之处,顾白落于弘毅之手,弘毅虽将他当亲生儿子,但保不齐哪天疯病犯了,便要送命,这么说来,顾白生父半点事也未为顾白做,而若非我救下他,他只怕没有这个命活在世上。” 无为道长叹道:“救命之恩,我武当上下自要报答,江教主,只要不涉及侠义道,你要老朽或者整个武当派为你做事,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江楚生微微笑道:“那我要顾白以身许我,自然也不涉及侠义道。” “胡说八道!”程洪武上前两步,沉声道,“江教主,你对武当的恩义,我武当上下自是感激莫名,只是,你……你要带走他,不行,他是我师叔的孩子,师叔这么多年来……很苦……” 江顾白此刻已知自己的生父是武当无心道长了,据闻无心道长从前并不号这个,然而心上人惨死、亲子失踪后,便再也没出过江湖,往日里江顾白甚至没怎么听说过无心道长的事情,只知道无心道长乃是情痴一个,在巫山望霞峰上避居。 咬咬牙,江顾白知道江楚生不会对武当动手,而武当也不会主动对江楚生动手,他右手被牵,左手忽地屈指,往江楚生胸前点去。 江楚生几下便制住了他,盛怒道:“顾白,你——” “我想留在武当!”说罢,他却是身体一转让江楚生的钳制落空,往无为道长那边跑去。 他这样一来,江楚生自然要抓他,无为道长见此,拂尘一挥,便要阻拦,他身如风疾如电,转瞬便与无为道长过了三十来招。 无为道长咦了一声,道:“江教主,你可是炼了少林至宝易筋经?” “了凡大师没给道长写信么?”江楚生一把抓住了无为道长的拂尘,趁势往江顾白那里跃去。 无为道长并没有出全力,但看江楚生的内功竟如此深厚,只怕他哪怕仗着年老,也未必能在几百招内打赢他,此时他若抓了江顾白,此后定然不会放开。武当合全派之力,难道连自己门下亲眷也保不住?他伸出一掌便往江楚生身上击去,江楚生反手便也是一掌,往无为道长身上打,他出手极是狠辣,中途掌力翻转,变成爪状,越过无为道长的手掌往他胸口袭去。 无为道长本要迫他与自己比拼内力,阻他去势,未想到他来这样一招,身在空中,却无处可借力变招。若他收掌,不但对江楚生这一招全无益处,还无法伤到江楚生。 “道长小心!”江顾白失声而呼。 无为道长肩膀一痛,那一掌正打在江楚生胸前。 江楚生从半空中掉下,踉跄几步,半跪下去,吐出口血来。 “江教主……”无为道长吃惊,忍不住上前几步。 江楚生伸手摇头,盯着江顾白。 江顾白本只是想提醒无为道长而已,没想到江楚生竟会对无为道长手下留情……他手下留情,却只能自损来手下留情。无为道长那一掌打在他心口,心脉处乃人身最紧要处之一,若调养不好,恐于寿数有损。 无为道长施礼道:“多谢江教主手下留情。” 江楚生冷笑一声,不说话。 江顾白竟不敢与他此刻目光对视,别开眼去。 无为道长暗道,江楚生那一掌来势汹汹,根本就没有想过撤掌,高手对招,一丝一毫分心都不容得有,他明明可以安然无恙地在我胸口上重重一击,却手下留情,定然是江顾白那一声呼唤的作用。也是,他对江顾白若是真心的话,自然不愿伤他在乎的人,他那时撤掌,定非自己控制,分明是条件反射如此。 想不到江楚生竟真的会爱上江顾白,只是……不由看向江顾白,无为道长心内暗叹。他并不希望师弟的孩子好了龙阳断袖,而好在江顾白也并不心动,暗暗打算,必得阻止这一场情事发生才行。 江楚生缓缓站起来,看了眼武当弟子身上的佩剑,“无为道长,可否请你弟子借我长剑一用?” 无为道长摇头,“江教主已受重伤,不可再动兵刃,何况你适才对老朽手下留情,老朽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对江教主出招。” “不是和你打。”江楚生道,眼睛盯着江顾白。 江顾白一愣,登时明白他竟是要和自己打斗,可是他内力不复,就算他那么重伤,他也打不过他。 无为道长心知江顾白脚步虚浮,内力全无,想必不是服药,便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后者不太像,那便是前者了,刚要阻止这场打斗,沈修文却已拔出自己的长剑,递给了江顾白。 “这……”江顾白动了动唇,似想拒绝。 无为道长也准备叫退沈修文。 然而江楚生却笑道:“顾白,说起来我欠你一场情,而往日里的养育之恩,你也算早还了我,我不信你对我半分动心也没有,你若是硬要留在武当山上,不跟我走,那你就在我胸口上刺上一剑,这世上没有了我江楚生这个人,那么也就没有人能再强迫你。” 江顾白愣了愣,“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 先前便是,他以为江楚生是他杀父仇人时尚且不会杀他,何况现在? “雌伏之辱,顾白,你不想报么?” 江顾白握紧了手中的剑。 江楚生是故意的,故意在这真武大殿上说得这么直白,他已经可以感受到武当弟子的吃惊与愤愤,他听见了惊呼。 面色微红,为他特意激怒自己,“你认为我若不下手便是在乎你,可是你养我一场,我本就不该杀你,你想让我背负个忘恩负义之名,却是妄想!” 江楚生冷冷道:“你若要留在武当,此后便与我正邪不同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见到我,自然也要与我打上一场,实话告诉你,我答应了凡大师三年不动武林正道,元白得罪于我,便是武当得罪于我,三年后,我定会踏平武当!” “你……”江顾白瞳孔微缩,程洪武等武当弟子都喝骂起来,“胡说八道!”“妄想!” 无为道长叹道:“江教主,何必呢?世间不完美之事十有八九,感情之事贵在情投意合。” “无为道长此言差矣,你不知道有许多情投意合的人因外力而无法在一起,譬如顾白父母是因为伦理,而我与顾白却是因为正邪。” 江顾白摇头,“不是因为正邪,是因为我根本没对你动心……” 江楚生目光动了动,冷笑道:“你既没对我动心,那便一剑刺过来,只要你刺过来,哪怕刺不死我,我也下了武当山,不再纠缠于你。” 江顾白提剑,走近他。 无为道长道:“不可,江教主已伤心脉,若是再有当胸一剑,怕是凶多吉少……” 江顾白的脚步顿了顿,继续走,站定于江楚生面前。 江楚生淡淡道:“你若不能一剑刺死我,便和我下山。” 他这是在以死相逼,若这一遭不能带走江顾白,往后武当有了戒备,更不可能让他带走他,江顾白向来心软,何况已知道他的心意。若念其意诚,也下不了手。 “你想利用我心软,来达到你的目的……”江顾白提剑向前,抵住他胸口,“你的倚仗不过就是我心软!” “是啊,顾白,我就是仗着你心软,你若心硬起来,想要就此摆脱我,在我胸口上刺一剑就行……”抚了抚剑身,那锋利的剑刃微微割破手指,江楚生皱了皱眉,看了沈修文一眼,沈修文垂着脑袋,不抬头。 “对不起。”江顾白往后一撤,而后手腕一送,将剑尖刺进江楚生肩头。 第十六章 武当众人一片惊呼。 江楚生捉着剑身,血顺着掌心流下来,半晌没说话。 “我本想趁你近身,挟持了你,将你带下武当山……” “……” “你既然能狠心刺下来,这便说明你定要留在武当山不可,然而,你为何偏了剑锋?” 江顾白动了动唇,“我不能杀你。” 江楚生皱眉,捏着剑锋将长剑拔出,江顾白本没有内力,无法敌得住他的力道,看见他肩头血如泉涌,手一抖,剑柄就离开了手心。 江楚生将长剑扔在一边,神情冷静道,“顾白,你既不愿与我走,又不肯背负忘恩负义的罪名?实际,我对你的恩情,你早已抵偿,你今日就算杀了我,天下无人会诟病你,反而会称颂你是个大英雄,大义灭亲!” “……我从未想当什么大英雄……”移开眼,不去看他肩头,“你下山去吧。” 江楚生纵声大笑:“好,好!” 捂了自己肩头,盯着他道:“可是我还是会回来找你的。” “……你说过只要我刺过去,你就不纠缠的。” “可是我现在就后悔了!” 说罢,他冷笑一声,转身冷哼,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顾白呆呆地看着那流了一地的鲜血,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他发现江楚生对他的情意竟是真的,不是一时兴起。 武当弟子们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为着这一场消匿于无形的纷争。 江楚生已走,他自然可留在武当山上。 江顾白压下心绪,转身跪下,恭敬地对着无为道长和清净道人行大礼,叩首道:“不肖晚辈江顾白,拜见两位前辈!” 无为道长笑逐颜开,不住道:“好,好,好……”将江顾白扶起,一片喜悦之色,“你是小师弟的孩子,往后便唤我师伯,唤师弟师叔吧!” “弟子遵命!”江顾白再拜。 清净道人拍拍他的肩膀,道:“望你此后持身谨慎,灵台清明,莫要重蹈元白……那人的覆辙。” “是,师叔!” 他们这般说,便是着意将他收入门墙,至此,武当少了江元白此人,却又多了一个江顾白。 到了武当山上,无为道长观他为人便觉得他温润内敛,心善和睦,很有当初洛阑珊的气质。 将江顾白安排在武当弟子的寝居,因江元白刚出事不久,许多武当弟子并没办法立刻来亲近他,然而清净道人和无为道长对他都很好,大弟子们对他也十分关怀亲热。陆玉弘与岁数最小的沈修文常常来寻他,对他有十分亲近之意,江顾白很喜欢武当,因而融入得很快,不过,晚上做梦时,总是梦见些浑身是血的江楚生,江楚生的笑总是很平静,很诡异,总说:我会回来找你的。 又是一夜醒来,满头的冷汗,江顾白披衣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武当山后山,小路迂回,坡处甚陡,江顾白寻了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有些怔怔地看着天上。 今夜的星辰很亮,亮得几乎有些诡异。 夜风吹来,几声歌调随着风送入耳里,江顾白好似听见有人在唱歌,但细细听去,却又好像没有,站起身来,想要寻歌声的来处。 夜色下,白发白眉,长须的无为道长却是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顾白夜半难眠,不知师伯在此,打扰师伯了。”江顾白微微一惊,下了石头冲无为道长行礼。 无为道长将他搀起,道:“无妨,无妨。” “更深露重,邪易侵体,不知师伯为何在此,不去安睡?” “我啊?我是听见了一些歌声……”说着,他却是抚了抚那大石头,撩了衣摆拉着江顾白一同坐下,江顾白微微有些拘谨,不太好意思。 无为道长却道:“这几日玉弘与修文总是去寻你,是不是?” “是,师兄弟对我很好,总是主动来寻我一道练武。” “那日江教主他……” “师伯,我……” “顾白。”无为道长拉了他的手,拍了拍,“你很心软,也很善良,我本来有些担心,你在中元教内生活了这么久会被染黑,但是这几天看下来,你仍旧赤子之心,我知道你现在在纠结什么,你知道吗?百年来江湖中正邪相恋的其实不在少数,正邪不同道,为何他们会互相喜欢?” 江顾白垂下头,“弟子不知。” “邪教中人不守规矩,行事肆意,因而产生的气度容易令人心折,而正派……”他低叹,“被邪教中人看上的,往往便是善良心软之人。” 江顾白微微一愣,“为何?” “这只怕与人性有关,杀人杀惯的,心总是硬的,若有柔情似水,便容易将他的心也软化了,有些人因着如此,弃恶从善,顾白,太师父所说的话,你可懂得?” “太师父的意思是?” “江教主,对你只怕是真的喜欢。” 江顾白好似已怔住。 “顾白,你这样聪明的人,只怕早已想到,那日紫霄宫内,真武大殿,江教主听你的话后才对我手下留情,他那一掌本未曾留有余地,中途要撤掌根本来不及,但是他听见你的呼唤,他就撤掌了……” 江顾白不由跪下,“师伯。” 无为道长眼眶微微湿润,抚他后脑,“好孩子,其实,我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但是,对你父亲,我总不免心中有愧,在你之前,修文他也……我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于情之一字总参透得不够,但是,你其实喜欢江教主的,对不对?” 江顾白失声道:“不!” “你不愿意承认,因为你并不希望自己喜欢他,顾白,你若是想要放下,首先,便要先认清自己的心意,你若与江教主在一起,江教主因你之故,放下屠刀,你的所为,甚而有义,为人在世所作所为但求俯仰不愧于心,纵有旁人议论鄙薄,随他们去便是。你若不是因为正邪异途而只是不愿而不愿与他一起,尽管拒绝便是,你做什么,师伯都会支持。” “师伯……”江顾白沙哑了嗓子,“我,我不知道……他不顾我的意思迫我,其实我是恨他的。只是……只是……” “只是你心有不忍?” “他待我真心,我不免有所愧然,无法回报,若是女子,娶了便是,可是他既不是女子又……又那样对我,我不免对他有恨。”说到恨字,他声音转低。 “何况,我与他正邪不同路,他的许多做法,我都看不下去……” “你虽看不下去,但只怕也欣赏他……” “……”江顾白一怔。 “你不用觉得惭愧,顾白,中元教虽与我武林正道不同路,近年来的摩擦却不多,江楚生为人狠辣果决,但是极讲义气极重朋友重诺,正派之中,佩服他的也不少。正与邪并没有十分的界限,正道之人做了邪事一样是邪,邪道之人做了正事一样是正,其实,再恶的坏人,一生中也会忍不住做两三件好事。” “……师伯,你为什么不反对我与江楚生,却重罚了元白?” 无为道长心平气和道:“顾白,你可知道,一个人为什么需要受罚?” “为了……能改正自己的错误。” “江教主之错,在于罔顾你的意愿对你用强,他那么做了以后,同时便增加了你与他在一起的难度,他若是真心对你,久而久之,你也会被打动,但他用了这么多时日,哪怕你被他打动也不愿与他在一起,今日的苦果,不过是他当初造成的,他的惩罚已便明朗。” “那元白呢?” “元白的性子需要磨砺。这么多年来,他在外行侠仗义,惩恶除奸,但是,除了玉弘能入他的眼睛,他对万物都有漠然之态……” 无为道长低叹,“我先前并不是没有发现,只是他小时候流落在外,受苦良多,因而我便忽视了,想叫武当山上这氛围将他潜移默化……他对玉弘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偏执,此中感情,他却得自己分辨,同时,我也必须让他明白,人生在世,做了,便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他心系玉弘,总算不会堕入邪道,尝些世间的酸甜苦辣,对他有好处。 “引人向善,有的时候比惩恶锄奸更加好,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往往也比惩恶锄奸更难,难在不知合适与否,难在不知做不做得到。合适的机会难得,而能做到的机会,更加难得。”拍了拍江顾白的肩膀,“江教主这般年岁,性子难改的很,以武力改他的性子,是改不了的,只能用情,而元白,他那性子,若用情,只会让他更深地伪装下去,觉得做个伪君子十分有好处,说起来现下江教主之恶大于元白,但若不加制止,只怕元白便会成为个大魔头,到时候,他之恶便大于江教主了。” “师伯!”江顾白惊讶,似是没想到无为道长在罚江元白之时想到了这么多,“您说元白之恶会大于江楚生?可是,他除了迫了陆师兄,别的事上,都走的是侠义道。” 无为道长摇头,道:“吾辈之所以行侠仗义,往往因为侠义正气存于心中,哪怕不正之人,做多了侠义事却也会渐渐生出浩然正气来,然而元白年龄太小,性子偏执,暂时却是难得入心……”他顿了顿,才续道,“江教主之恶,摆在明面上,旁人看了,没有能力便不会去招惹,但元白之恶,藏在心中,若是不化开,不知何时便会吞噬旁人吞噬自己,旁人没有防备,自然轻易便会被害……” 江顾白想到了陆玉弘,看无为道长面色悲戚,想必也是想起了陆玉弘,不敢提起这事让无为道长伤心,却是转移话题道:“然而我,还是没办法接受江……江教主。” 无为道长笑道:“顾白,凡事该由心,你若心不愿此,接受江教主也不过徒增烦恼而已,今日我同你说这些,并非劝你从了江教主之愿,而是想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无论你选什么,师伯都会支持你,这武当上下,也定不会对你此举风言风语。” “多谢师伯……”江顾白心中一暖,知他是为自己着想。他从前喜欢武当,只是因为武当行侠仗义、上下团结,而今日,却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长辈的关心,而无为道长的心胸见识,更是宽容广博,令他动容。 无为道长叹息一声,道“若我当年能这般支持珊儿与师弟,也许他们不会……唉,时辰不早了,顾白,明日还要早起,早些去睡吧。” 无为道长看了眼斜落的缺月,站起身来。 “恭送师伯!”江顾白行礼。 无为道长笑了一笑,抚了抚他的头,走了。 江顾白目送他远走,等无为道长走得看不见背影了,才坐回那块大石头,仍是沉思。 其实无为道长会对他说这番话,只怕是怕他对江楚生爱得入魔,所以想要成全,他对他父母过于愧疚,因而到他的头上,却十分宽恕,他替他找理由,找借口,告诉他哪怕他和江楚生在一起也有许多好处。虽是仁慈心胸所致,但论私情,无非就是不想让他伤心,想让他快活。 低低一叹,江顾白眼眶微微湿润,忍不住道:“多谢师伯……” 不多时那阵歌声又飘荡过来。 江顾白左顾右盼,看不见半点痕迹,眨眼细听,只听那歌道:“一尺素,关山万里无计渡,山河不净凡尘土,长河落日,北雁归路,哪里知书存鱼腹。 两尺素,篱笆院落高墙固,人美才娇玉蟾妒,月上柳梢,仲子逾墙,隔窗怎把柔肠诉。 三尺素,纱薄却罩山尖处,高山难跃迷津渡,花好月圆,青天碧海,夜夜悔把佳期误。 三……尺素……纱薄却罩山尖处,高山难跃迷津渡,花好月圆,青天碧海,夜夜悔把佳期误……佳期误!” 江顾白只觉得这歌声令人悲起心头,情不自禁落下泪来。这歌声每一句都是悔,都是遗憾,首句遗憾错过书信,次句遗憾情长日短,末句却悔恨不知珍惜错过真心,一恨比一恨浓。 那歌声一阵响一阵轻,最后传来人哈哈大笑,道:“被迫如何?世俗又如何?既动凡心,便不如下凡去吧,将自己困在广寒宫中,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说罢,那人大笑之声一声重似一声,最后转低,低低呜咽,又哭又笑,到底是哭是笑?一时竟听不真切。 江顾白对那人声处一拜,道:“闻前辈之言,醍醐灌顶,只是小子无知,动情尚浅,直等情深时再入凡,那也不迟。”一边说,一边想着:若情无法更深,那便不用入凡了,凭什么要白白便宜江楚生? “只怕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夜夜悔把佳期误,佳期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仰天长啸,笑声渐远,不一会便已听不见了。 武当之中,除却那几位外还有这等高手? 江顾白暗自沉吟,忽地心念一转,转到一处,颤声道:“爹,爹?爹?!” 追了出去,但是四下风静,树声轻轻,那人的踪影哪里还有半分? 第二日沈修文与陆玉弘来寻他时,他将晚上的事告诉了他们,其中,犹豫了一下,含糊了一些地方,又把无为道长说的话也告诉了他们。 “那人应是师叔,只是他不露面,想必仍旧对往事难以释怀,还是不愿意见我们……”陆玉弘低叹,江顾白有些黯然。 “而师伯说的话,他……他莫非是同意你和中元教教主江楚生的事吗?”陆玉弘沉思,“若他因情而放下屠刀,正邪相恋,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修文呆呆道:“师父终究是为我妥协了……”余下的话却止口不答。 陆玉弘显是有些惆怅,“然而我对元白全是兄弟之义,他已受罚,此后若在江湖上遇见,我自会待他如往日,我是无法接受他的心意的,希望他早日想开,寻觅旁的佳偶……” “他若也寻觅旁的佳偶,便两全其美了。”江顾白道,同时暗道:江楚生虽对我一片真心,然而他那样迫我,自也把对我的情义相抵,我根本无须感念他之情,接受他。若我真接受了,便是我吃亏。这么一想,心内歉疚之意全消,豁然开朗。 当天晚上,心事全消的江顾白打算早早地睡觉,半途中醒来一次,却见到蹑手蹑脚正往外走的沈修文。 江顾白奇怪他这么晚还要出去,想了想,还是跟上,想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沈修文跑到了武当山山道上,夜深人静,树影轻摇,月色漏了一地,他在一棵树边拿出个哨子,轻轻吹了两下,探头探脑,“江大哥,江大哥?” 一个人影登时出现,将沈修文抱住,“这几日你都没见我,几乎把我想煞!我都说过了,你师父若不同意我俩之事,我俩便远走高飞,再也不踏入武当山半步!” “师父本没同意,不过这些日子我师叔的弟子来啦,师父口风软化,我俩之事,大约可成!” “是么?这也不错,不过修文,这么长日子以来都不找我,你到底想不想我?” “……你,你不要对着我的耳朵说话。” “你说想我,我就不说了。” “想……想……”沈修文低低地道,那人搂了他,似乎在亲他,江顾白吃惊地看着那一幕,那人影的样貌身材,分明是江楚生,可是…… 握拳扭头,走了几步,忍不住又走回来,山间风声大得很,他还很注意不发出半点脚步声。那两人情热,一点也没发现有人窥伺,沈修文的衣服都要被剥下肩头,只听他斥了一句,挣扎,那人却把他压到山道边那棵树上,堵住了他的嘴巴。 江顾白面红耳赤,心知不能再看,往后后退,慢慢避开,手腕却被人所擒,诧异回头,多日不见的江楚生竟站在他身后,点了他的哑穴与肩井穴,抱了他往一旁避开。 他所选的位置,正是一处极密的灌木丛草丛。而视野刚好能看清沈修文和另一人。 “江大哥,不行……不能,不能在这里……”道袍几乎被解开,沈修文羞得满面通红,然而哪里阻止得了心上人的热情似火?那个“江大哥”按着他亲他的脸颊和脖子,软声道:“这么久不见,自也要让我好好与你亲热。” “你又来!这般轻浮,我不睬你了!”沈修文佯怒,那人立刻停下动作,哄他道:“好好好,我不轻浮,不轻浮,你可莫不能不理我,不然咱们的孩子没了娘,那可是人生一大惨事,沈少侠如何狠得下心?” 沈修文打他一下,又要推他,那人便将人紧紧搂住,又亲又摸。 江顾白只有脖子微微能动,低下头去,面红过耳,几乎觉得脸颊要烧起来了。偏生他半分也不能动,只能坐视他们亲热。他以为这个世上只有江楚生不要脸,没想到旁人中不要脸的,竟然也有。 耳朵上一阵热意,江顾白迟钝了半晌才发现那是江楚生在亲他的耳朵,恼羞成怒,然而却动弹不得。 “我早把赤练勾交出去了,此后你跟着我,不会让你有半点危险……” “我知道这事,也知道,也知道与你一起,定能开心快活,不过……” “你仍是要留在武当山?” “下山历练的弟子,本来在山上也聚不到几月,你要我和武当断了,我……我做不到……” “无为道长既已松口,想必他定是成全你我,我也不必拘着你让你回不了武当山。” 沈修文轻轻“呸”了一声,道:“师父是想成全我师兄,才不是想成全你……” 那人嘻嘻道:“你师兄和你都是武当弟子,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我都还没告诉你呢,前些日子中元教教主上我武当山来了,我一见他面,就知道你是谁了,你还想骗我……” “你把我的剑给他,我还没找你算账……” “那也是你骗我在先。” “我只是瞒你,那也未曾骗你,再说,难道你对我身份不是心知肚明吗?” 沈修文叹了口气,道:“我乃名门正派子弟,偏却,偏却……” 那人揽了他后脑,吻住他不叫他说话。 江楚生哼了一声,沈修文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动弹了一下,“谁!”急忙推开了抱着他的人。 江楚生抱着江顾白站起,江顾白只觉得羞惭万分,恨不得将江楚生踹上一千脚一万脚,这辈子他经受的尴尬场面,现下已极。 “师兄?”沈修文惊呼,面皮一下子比江顾白的脸还红上几分。几乎像是苹果熟透了。 江楚生看着那搂了人的男人,面上似笑非笑,“左右护法说你与武当弟子亲近,叫我寻寻你,这么看来,你的确是与武当弟子亲近,亲近得很呐。” “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要刺我。”男人,也就是江楚戈叹气摇头,然而,却又一笑,“不过,你这般自傲,想不到竟这么容易栽倒,而且,只怕还没抱得美人归吧。” “你去见过叔叔与叔母么?” “没有……你去见过?也是,爹爹妈妈他们都更喜欢你。” “去过,他们的确还是更喜欢我,你这么久不去见他们,他们已经当你死了。” 江楚戈面色一变,显然仍有动容。他这个堂兄弟向来记仇,他戳他伤口,他便也戳他伤口,当真半分亏也不愿意吃。 沈修文拉拉他的衣袖,似乎安抚他,江楚戈握住沈修文的手,只觉得江楚生任何话都伤不了他,笑着道:“堂兄说话越发不留情面,我以为你动了凡心,说话会柔和一点呢。” “哼!”江楚生似是生气,不答。 江楚戈转对江顾白道:“小兄弟,你要知道我堂兄为人,嘴巴坏得很,哪怕心动,那也不可因一时心动与他在一起,不然的话,以后定会后悔。” 江楚生沉下脸,“江楚戈!” “莫唤我,这地既已被你俩占了,我与修文便去别处。”说罢,带着红了脸的沈修文几下纵跃,便已不见。 江楚生回过头来,看江顾白垂目不看他,伸指在他肩膀上一点,又解了他哑穴。 江顾白当即转身便走,江楚生捉了他手腕将他抱住,道:“现下你已落在了我的手上,你便是喊也喊不来人,逃也逃脱不了。” 第十七章 “江教主夜闯武当山,该当何罪!” “风流罪!”说罢便将人压入一旁草丛,亲他唇脸。 江顾白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这样,挣扎几下挣扎不脱,衣裳也被解开,江楚生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摸他,而膝盖也抵入他的双腿间。 “你……你敢在武当山上辱我?”江顾白红了眼睛,又怒又气。在房中与江楚生做那事他尚且不愿意,何况江楚生竟敢在外头……外头这么做? 江楚生制住他双手双脚,半晌没说话,然而却低下头,在他唇上与鼻子上轻轻吻落。 江顾白嘴唇一动,没有说话。 江楚生低声道:“顾白,我好想你。” 江顾白面上一红,庆幸黑夜之中看不真切,“我不想你!” “是,你当然不想我,你能刺得下那一剑,又怎么会想我?”冷笑一声,却凑到他耳边道,“可是我就是不放过你,管你在中元教还是武当?” 江顾白一愣,江楚生摸到他里裤,便要将他裤子扒了。 江顾白不住挣扎,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打也打不过,推也推不了。一时之间气得眼睛都红了,月色下怒目而视。 想必他的视线饱含了太强烈的情感,江楚生看出他的不悦,动作停了一停,道:“你那新得的师弟都能与别人在武当山上乱来,怎么你就不行?” “他们是两情相悦,又不一样!” “只要两情相悦就行么?”江楚生挑起他的下巴,似嘲道,“那日武当山上,你不忍心刺死我,所以才刺我的肩膀,是不是?” “不是!” “你问我若你犯错我会如何,你期待你在我心中与别人不同,是不是?” “不是!” “你先前把他认成我,扭头就走,是不是吃醋?” “……不是!” “看见我时你虽惊慌,然而你心中暗喜,又见到了我,是不是?” “不是不是都不是!” 夜色中,江顾白的眼珠好似浸在水里一般透着亮光,又急又怒。 江楚生半晌不语,盯他这副表情良久,良久后,笑了起来,俯下身去,与他眼对眼,鼻子对鼻子,“你现在,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是不是?” 江顾白挣脱了手臂,一下把他推开,手掌撑地想要站起,被江楚生扒松的裤子竟漏了下去,露出白皙的屁股与大腿。江顾白连忙要提裤子,江楚生从后头抱住了他的腰,拉高他的衣摆,吻他的腰部与臀。 “你变态吗!”江顾白连忙挣脱,几下动却直接跌到草丛里,江楚生顺势便压到他的身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顾白,我放不下你……” “你放不下我与我何干?!” “我不管。”江楚生道,“你既对我不是完全无动于衷,要我放你,想都别想!” “你这是强求!江楚生,你这样对人,会有报应的!” 江楚生低声笑道:“报应便报应,哪怕天让我减寿十年,我也要你跑不掉!” 江顾白闻言,身体竟僵了僵,抿着唇,又挣扎了一下。 江楚生抚着他的鬓侧与后颈,温声道:“顾白,你还是从了我罢,只要你从了我,我定将你好好宠护……” 江顾白冷声道:“你现下就已不尊重我的意愿,我如何信你?” 江楚生道:“除了放了你,顾白,你知道的,以后你的话,我会听。” 生死关头他都顾虑了江顾白的心情,此后事情,只要不在“情趣”范围内,江楚生自然也会听江顾白的,不过…… “哪怕我要你改邪归正,从今以后半点坏事也不做,你也愿意?” 江楚生闻言沉默了,他为人那般,要想走侠义道完全违逆了脾性,若一辈子都不能肆意,人生又有何乐趣可言呢? 江顾白轻笑一声,似是嘲他此刻的沉默,:“你看,江教主,你做不到!” “我可以约束手下人叫他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于下手狠不狠辣……你用剑杀人一样是杀,用毒杀人一样是杀,教中兄弟之所以服我,靠得不是积威,不是刑罚,也不是权力大小,顾白,他们的心向中元教教内,只因中元教行事肆意,不看任何人的眼色。” “是,不看任何人眼色,所以看不顺眼的人想杀便杀,看得顺眼的人想抢便抢,这等,这等作风,怪不得是魔教!” 江楚生眼一利,凑到江顾白耳边,“你才住在武当山上几天?这么快就把中元教当邪教了?” “我就是没住上武当山,那我也看不惯中元教行事!” 江楚生笑了一下,道:“你当教主时的确约束了下头的人不许作奸犯科,然而,这一条命令出来恁地突兀,却也叫许多坛主暗生怀疑……” “我知道那举动会惹人怀疑,但若什么也不做,有违本心……” “好一句有违本心,顾白,你分明对我动心,却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难道这般,便是不违你心了?” “谁说我动心?你好不要脸!” “没动心?没动心你脸红什么?”江顾白微微一惊,忍不住侧过脸去不让他看,江楚生却是笑道:“骗你的,没红。” 江顾白闻言,却是猛烈挣扎起来,似乎怒发冲冠,要和他打一架一般。 江楚生将人紧紧压住,一边笑一边道:“当初你为人沉静,叫我很看不过眼,现下这般模样,才是这个年岁时的男子应有的意气……” “当初你自重身份,现下却不要脸!” “你一口一个我不要脸,自己却光了屁股在我身下扭,顾白啊顾白,你这般扭法,我就算想要对你手下留情,那也无法。” 先前江顾白的裤子本来只堪堪提着遮住了小腹,但是身后却因江楚生的阻拦而光裸,江顾白哪里不知道自己光着屁股?可是江楚生这般压着他,他……他哪里又能推开他? “江楚生!”直呼其名,江顾白的声音又羞又愤,浑身气得颤抖。半晌后头的辱骂却没发出声来,他想骂他,想打他,最好当初那一剑没有刺偏至他的肩膀而是他的心口!这样他现下就不用被他这般折辱。 江楚生看他这般便知道已将人迫得太过,本真的想与他来一场野战,却是收手,从他身上起来,半蹲在一边,“顾白……” 江顾白一下子把他伸过来的手打开,站起身将裤子提好,江楚生也随他站起,却不敢靠得太近,看他露出的腰臀十分心痒难耐,但这时候去碰去捏,只怕江顾白便要羞恼地哭了。 江顾白眼含热泪,显然觉得江楚生欺人太甚。收拾好了自己,拂袖而走,江楚生不愿意放人,一下子拦在他的面前,这么些日子来,武当上下暗自戒备得很,巡逻的弟子比往日多出一倍,连时间都紧密了许多,在这样的戒备下他想要不惊动武当上下带走江顾白,根本不可能,偏生江顾白又对武当情重,他想大开杀戒也不免顾忌。 当初江顾白错认他为自己杀父仇人却能帮他,江顾白自己觉得自己心硬,江楚生却不以为然,江顾白之所以不耿耿于怀,那是因为事情过去得太久,哪怕小时候有伤痕,这么多年来也已痊愈,而他又是极重恩义的人,生恩太过久远,养恩近在眼前,根本不会也狠不下心看他受罪。可是武当不同,武当活生生地立在这里,而且江顾白的生父未死,根在武当,他若是真敢害武当弟子,江顾白便不会原谅他。 “你挡在这里做什么?”江顾白怒道。 江楚生道:“武当山虽是武当派的地界,然而却从未有过不许旁人上山的道理。” “哼,好狗不挡道!”他现下显然已极怒,否则不会口出这样的恶言。 江楚生眯了眯眼,沉声道:“顾白,你不该这般说话!” “江教主敢做,便不许别人说么?”江顾白冷冷道,“你若是想找乐子,便去醉蝶轩风尘楼,那里的乐子要多少有多少,还不必在我这里受气!” 江楚生愣了一愣,这才明白过来江顾白以为他将他当风尘妓子调戏,“我找你不是为了取乐,这世上比你貌美之人又不是没有……” “既然有,江教主何必寻我?时候不早了,我明日还要早起练武,还请江教主高抬贵手,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顾白,想不到你说话也能这般不留情面……”江楚生凝视于他,沉吟半晌,却道,“我知道你生气,但是现下要放你回武当山,却万万不能……” 江顾白后退一步,满面戒备,“你想干什么?!” “我这也是没办法……”说罢,不待江顾白寻到路逃掉,便擒住了他点了他的穴道抗他上肩。 江顾白面部朝下,腹部被顶一阵欲呕,但是麻穴被点,全身酸软,江楚生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却道:“只能让你忍一忍,这么许久过去,沈修文又亲眼见我们两个在一起,武当山上,只怕很快就要派人来找我们了。” “江楚生……你……” 江顾白全身酸软,江楚生要抱着他快速下山却是危险,因着如此,只能扛着,他尽力路稳,让江顾白没感觉到多少颠簸,只是眼睛看着下头快速掠过的地面,江顾白还是头晕眼花,哪怕夜黑深暗也无法消解。 大约过了一炷香,江楚生停住了脚步,江顾白几乎被晃荡得习惯,这么一停下,反而觉得头晕恶心,一阵眩晕。江楚生未把江顾白放下,半晌后,笑了笑,道:“元白,你是来接我与顾白的吗?” 江元白站于狭窄的山道另一边,不答,然而他手上一把长剑,却是寒光闪烁,夜色下,无比诡异渗人。 “元白,元白?”江顾白眩晕中听见江元白的名字,吃力地动了动身体想往他那边看,然而他的视线完全被挡住,这如何看得见?江元白站在那处半晌,道:“我应承师父师兄不会为祸江湖,然而,杀你却不是为祸江湖。” “你武功被废,无为道长虽怕你重蹈无心道长的覆辙,无武功被害,但你现下留下的武功,不过可自保而已。” “是可自保。”江元白淡淡道,“但你重伤未愈,且心系大哥。” 江楚生与江顾白的面色都变了,江元白的意思是,他会攻击江顾白。这处山道窄浅,并不适合动武,若江元白要攻击江顾白,江楚生要避,只能跳下崖去! “我早该想到的……”江楚生微微一叹,“我在这武当山上藏了这许久,饿捕鸟兽渴饮山泉,有时武当弟子巡逻得临近连火也不敢生,只能黑暗度日,茹毛饮血,你本是我的骨肉,所思所想,便会与我差不多。” “你倒是个痴情种子,可惜大哥是不会看上你的……若他看上……”咬了咬牙,江元白似乎觉得此事深恶痛绝,“你死了,他也便不会觉得你值得了!”提起剑来,横剑当胸,江元白一剑刺过去,刺得不是江楚生,而是江顾白的脊背。 这些日子他早看出江楚生对江顾白的情意深厚,否则不会为了他潜伏武当山这么久,连睡也睡不到几个时辰。他刺江顾白,却是为了逼得江楚生手忙脚乱。 江楚生抱着人,面积已是极大,待要后退,却是避不开江元白的剑势,必得让江元白刺到他身上不可,左手扶着肩上的江顾白,右手却与江元白对招,铁剑乃是长兵,常言道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江楚生以肉掌对铁剑,腾挪纵跃皆不能用,左肩上又挂了个人,无法动左手,期间拆招卸招的功夫完全无法施展,若是施展,他们俩登时便给江元白挤落山道,陡坡倾斜,无处落脚,一不小心便要摔下去摔死。 眼看江元白的剑要刺入江顾白背心,江楚生大惊,连忙旋身避开,本预料到刺入肩背的疼痛却未传来,避开这一招,江楚生回头,却见江元白提着剑,面上阴晴不定。 江楚生心念一转便知怎么回事,江元白恨他恨得要命,怪他拆散他和他师兄,现下收手,绝不会是为了他,想必是剑刺到江顾白临近,心中软了,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因而收招。 黑夜中江元白的面色微红,自是知道江楚生也看出自己心软,咬咬牙,提起长剑道:“你把大哥放下,与我打过!” “不好。”江楚生道。 江元白怒极:“你不是爱他么?既然爱他,怎么会让他冒这样的风险?” 江楚生摇头,道:“若你刺死了我,我便要拖着顾白一起下地狱,这样我才不会寂寞。” “你……你!你好狠心!” 江楚生冷笑道:“你难道不是么?你敢说你若死了,不想拉陆玉弘陪葬?” 江元白抿着唇,半晌也不说话。 “我好歹是你生父,你对我,倒还没对顾白的情义重。” 江元白冷冷道:“你信不信,若我和你之中只能活一个,大哥会选我,而若我和大哥只能活一个,你眼睛眨也不眨便会选大哥!” 他这话诛心,而且还戳了江楚生的痛脚,江顾白对江元白这个弟弟一向不错,否则以江元白的性子定会把知他迫了陆玉弘的人杀光,根本不会留江顾白存活,他肯把中元教教主之位让给江顾白,自然是极其信任他,而他……若在江元白和江顾白中选一个,他的确很有可能选江顾白,只是,不会眼睛眨也不眨。 此番话,他却是不说出口,只是沉默。 江元白冷笑道:“你若真对我有父子之情,便不会一生下我就让我做个孤儿,你若真对我有父子之情,便不会接我到中元教几年便又将我送去武当!你若真对我有父子之情,不会我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你就要杀了他!!”提剑向前,“杀了我母亲,逼疯我舅舅,我与你之间,恩义本来就两清了。” 江顾白吃力在江楚生肩上挣扎,想要下来。 江楚生只道他被扛得太久,难受,因而放下了他,然而却把他紧紧拉在咫尺的范围之内。 “元白,他若对你没有父子之情,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江楚生那么记仇的人,没有把打折他四肢囚他在暗牢里的江元白碎尸万段,自然是因为父子之情。“你现下是想杀他,然后呢?你杀了他内心就能好过吗?我当初阻止你杀他,不会因为他,是因为你!若旁人杀他,我护不住,也仁至义尽,可是你不行!你现在言之凿凿,仇恨满满,等你年岁大了,晓事了,就知道后悔,到时候你却悔之晚矣,日日噩梦也无法脱逃这梦靥!” “大哥,你爱上他了,所以为他说话,是不是!”江元白眼含热泪,怒道,“我不管以后会不会后悔,我现在杀了他,现在心里好过!” “元白……”江顾白目中流露出心疼的神色,忍不住想要上前。 江楚生拦住了他,道:“他要杀便杀,何况,我现在虽是重伤,这里又施展不开,但也未必打不过他。” “大哥,你看,他到这关头还是要嘴硬,你应该也知道,他受了伤,无法动太多内力,现下我有兵器在手,无论如何,终究是我站上风!而他若要被我杀死,则会拉你垫背,你……”江元白抿唇道,“你还要向着他?” 江顾白道:“我不向着他。” 江楚生握他手腕的手用力了一些。 江顾白微微皱眉,自是感觉到那痛意,“元白,你杀了他,以后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上一次我看见你们两个掉落悬崖,我很难过,但是,难过之中,又觉得痛快,我为你之死觉得难过,为他之死觉得痛快!大哥,你相信我么?我有办法杀了他,却又叫他没机会拉你当垫背。” 江顾白半晌不说话,也不知是意动还是疑惑。 江楚生却是笑道:“元白,你话说这么多,却还是不动手,只怕你现下根本不敢动手。” 江元白面色一变,“你拉大哥当挡箭牌,本就是无耻!” “我拿顾白当挡箭牌?方才你一剑刺过来的时候,我不是替他挡了吗?反倒是你,一直往顾白身上招呼。” 江元白怒道:“闭嘴!” “为什么叫我闭嘴?你做的出,自然也不怕别人说,你说我杀你母亲,逼疯你舅舅,你母亲害死了教中兄弟,我也没处死他,她会死,是自己作出来的,你舅舅弘毅太过偏执,心恋你母……”说着,他想到自己爱上顾白也算不合礼数,并且那人与弘毅本不过表兄妹,顿了顿,才道,“才逼疯了他自己,若非你母亲利用他,他会逼疯他自己么?” 江顾白一愣,其实往日的事情许多蹊跷,但他一直没想到一处去,现下一想,那元白的舅舅弘毅长老无缘无故疯了,无缘无故潜伏在武当山,无缘无故将他母亲洛阑珊玷污,而此后,将他抚养,又遇到江楚生,“……不对,当初本教弘毅长老没疯,是不是?” 他之所以认定江楚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是因为那时候见到江楚生给了那渔夫金子,渔夫又对自己恋恋不舍,满含热泪……江楚生一剑杀了他,当然是杀人灭口。可是,若弘毅疯了,他遇见本教教主何以能那般不动声色,装作自己就是个普通渔夫?而且江楚生曾经直言,那时并不知道他襁褓中孩儿的身份,只是起疑,所以…… 江元白闻言愣住了,江楚生也是一怔,“你猜得倒准……”沉吟片刻,江楚生还是决定解释,否则此事绕来绕去说不清楚,事关江顾白身世,江顾白一定也很关心这个。与其让他猜来猜去,不如直说。“当初元白的母亲是想要报复我,所以才想挑起中元教与中原武林的仇恨,只是,少林僧人不近女色,轻易不允女子上山,所以他们把注意打到了武当,少林武当均为武林泰山北斗,只要武当与我中元教有仇,那么一呼百应,正道武林群起而攻之,也是你……你父母那时候刚好被废了功力,下了山,于是被盯上……” “武当发现了那尸体是弘毅长老,知道此事与我中元教有关,只是我先前便知道他们预谋,恰好在追查他,杀了他,因而未和武当起太多嫌隙……”自然,嫌隙还是有的。到后来江元白上了武当山,两派之中的矛盾才缓和了一些,江元白冒充他对陆玉弘不轨,一下子又激起了两派仇恨。 江顾白闻言,心中却是一痛,江元白厉声道:“不可能!如果我母亲是害死大哥母亲的凶手,你先前为何不说?偏要在这个时候说,你分明蓄意挑拨!” 江顾白浑身一震,这才发现自己与江元白竟也有血海深仇。然而,看向江楚生,发现他目中竟有一丝忐忑,说起来,此事因他而起,江楚生在武当众人面前说弘毅长老已疯,所以错认洛阑珊为自己心爱女子,那是不希望与武当再起嫌隙,或者,更直白一点地说,不希望与他再起嫌隙。 “大哥……”江元白似有些手足无措,连剑尖也垂了下去。 “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江顾白低低一叹,闭目道,“可是,长辈的事,原也怪不到你……” “……闭嘴,闭嘴!”江元白沉默了几瞬,忽地含泪大喊,挥手一掷,将长剑掷出,转身下山,头也不回地奔逃。夜风中似有似无,传来几声悲鸣。 “元白!”江顾白吃了一惊,只觉得他那般心神不定地在山道上奔逃,稍有不慎便要滑下万丈深渊,虽然武当山上山的道路已算安全,可是江楚生带他下山走的是小道,根本不是经人修葺的大道。 “不要追他,我现在的确打他不过……”衣袖被扯,江顾白回头,这才看见江楚生唇色苍白,嘴角似有血迹。 “你……”江顾白睁大眼睛,似是没想到他的伤这么重。江楚生往江顾白的身上倒,江顾白连忙扶住了他。 江楚生靠在他的肩膀上,虚弱地道:“本来这伤,就没办法动太多内力,方才与他动手,伤到心脉……” “顾白啊顾白,你若是,不带我去找神医,只怕我也,我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怎,怎么可能?” 江楚生微微抬眼,虽是虚弱,但目中凝然,“你愿意我死么?” 江顾白张了张口,闭上嘴,没有说话,但是,他沉默着,没有丢下他去寻江元白。 第十八章 将江楚生背在身上,江顾白下了武当山,往当初的深谷找去,他只知道蔺钦澜在武当附近所住之处,别的地方一概不知。若蔺钦澜为他友人治伤要花十天半个月,只怕…… 一路上没有看见滑落的痕迹,想必江元白也已安全。 江顾白暗松了口气,将人带到了竹屋,江顾白依着记忆把当初蔺钦澜提到的药材回忆出来,江楚生本通医理,因而一番调整添加,他把江楚生留在竹屋,自己去抓药熬药,等清晨后去武当山脚集市找到了采办的小童,让他上武当山上向师伯师叔报备。 江楚生的情况很不好,唇色苍白,躺在床上也不起身。江顾白懂些医理,然而把脉时听他脉搏时强时弱,的确是伤到了心脉。更多的,却是诊断不出,大概他所学知识都是来源于书上,实践地却不多,遇到个难的便心慌意乱什么也诊断不出,蔺钦澜又不知去哪里找。 “顾白,你没有跟着元白去,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对不对?” 熬了药端到江楚生面前,江楚生盯着他,半晌也不错眼。 江顾白抿了抿唇,道:“我现在是武当弟子,不可见死不救。” “顾白心软,偏又害羞。”江楚生了然一笑,顺从地喝了药。 一连几天,江顾白都在他身边看护,江楚生除却三急与净身外起也不起,就躺在床边等他伺候然后喝药,有的时候觉得无聊,还让江顾白和他聊天,江顾白开始不愿意,后来还是心软,觉得江楚生都已这般,他还和他勥实在是不应该。因而对待他温柔了一些,说话也不似从前那么重。江楚生所识渊博,见多识广,还与他说起当年蔺钦澜师父追桃花公子时的笑谈,其中将女儿香、指尖茶这类旖旎的物事说得引人入胜。往往江顾白听得入迷,反而忘了不能被他吸引。 他暗想着,这是最后一遭帮他,毕竟他无法眼睁睁地看他死,然而,等他伤势痊愈后,他就要回到武当山上,不再见他。心念一定,行动间便没有顾忌,许是因为以后不会再和他见面,江顾白对他反而更好了一些。 然而,哪怕他天天抓药,日日熬汤,不知为何,江楚生的伤却一天比一天重。 把到他脉搏弱下那么多时,江顾白几乎颤抖,“你……你……”沉默不语,走出房门,半晌也没走回去,等他走回去时,江楚生却已昏迷。 如果江楚生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顾白能十分坚决地不同他在一起,却不希望他死。 他死了,于江湖应有好处,何况他当初言之凿凿要对付武当,死了说不定还保存了武当许多人命…… 可是,他对我的心意毕竟是真的,难道我便这么心狠? 说不定就是他前世负了我,所以今世这般对我,让我也负了他,这本是公平之事,何必焦虑? 可他受这掌力本也是为我,他既不是我杀父仇人,对我便没有杀父之仇,反而有养育深恩,此后他虽迫我,然而肯为我重伤,自是情深了,这么想来,终究是恩大于过。 江顾白长这么大,描述姻缘的书却只看了西厢记与牡丹亭,牡丹亭的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他向来不敢深想,而西厢记的却不免多加揣摩。他不知西厢记真实的结局是张生负了莺莺,只道莺莺感念张生情重,尚且可以以身相许,难道我便这样坐视不理,由他伤逝?纵然我未对他心动,这本也会让我良心难安,何况我对他是有一点,有一点点…… 这么想着,江顾白却是扶起江楚生,为他输了些内力,江楚生似乎好受了一些,醒转过来,江顾白扶他躺回去,半晌后,迟疑道:“我……带你去找神医,如何?” “只怕路途遥远,还没走到,我便已死了……” 江顾白眼角一热,“不会……” 江楚生盯着他,道:“我若是死了,却还有一件心愿没有达成。” “什么心愿?” “顾白,你明明对我动心,却不肯与我在一起,想必你是恼我先前不顾你的意愿,我一直为此耿耿于怀,然而,我若放手,你又不肯从我,我也只好继续不顾你的意愿下去,这样……这样你总还有机会能和我在一起。” 江顾白低叹一声:“罢了,你,你都已这样了,我不怪你了。” 江楚生顿了顿,苦笑道:“顾白,我比你想的贪心,我不是想求你原谅,我是……”他伸出手去,覆在了江顾白左手手背上,江顾白的手动了动,然而还是没有甩开。 “顾白,你可不可以……在我临死之前,从我一回?” 江顾白猛然起身,“不行!” 江楚生躺在床上,有气无力,“这是我,临死之愿,若不得逞,我……我就算死了,那也记得……记得我这一生喜欢上一个人,却无法得他回应。” 江顾白听他说得情真又惨烈,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然而此时此刻无法深想,忍不住道:“你都已这样了,何必?” “顾白,你知道吗?我是何时对你动心的?” 江顾白抿着唇,本想要让他别说了,可是听他这话,却不知为何没有阻拦,暗暗想着,我听一听也无妨。 “你说你好断袖时,我的确……只是对你起欲,这样一来,便可迷惑于你,但你并非真的断袖,叫我计划落空,我当时是有些生气的,好在后来……”他笑道,“后来用武当引你,你果然中计,其实我说的话半分也不实在,武当秘事,哪有这么容易就能查到?何况我告诉你的是阮清,阮清她虽然喜欢你爹,但自从你爹娘被废武功,逐出山门,她未曾阻止得了,一怒之下,早便离开了武当,你若要查她,等你查到武当,只怕已过了三四个月。” “我那时正是疑你别有它意,想要调虎离山。”不过,他说的那些引他的话竟是假的,这也叫他料想不到。 “后来你带我出门,我也不过贪图你色,多日寂寞无聊,撩逗而已,然而,后来你被压成重伤,我是有些歉意的,虽然不多……” 江顾白忍不住哼了一声,但看他有气无力地叙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讽刺的话来。 “后来了凡大师认定你能改变我脾性,我暗自取笑,只觉得他火眼金睛一世,终究看错,你本是我禁锢住的,如何改变我?” “后来,你在床上叫我一声江哥哥,向我求饶,不知为何,我的心便动了……被元白害了,你来看我帮我,我不过是觉得你多管闲事,我在牢中忍上一两个月,一来是想看看那小兔崽子到底能心狠手辣到什么程度,二来则是想要挨到生死关头再炼易筋经。元白不敢杀我,他只会让别人来杀,然而中元教上下无人有这个胆子,有胆子的我也可以三言两语戳中他的心事让他转为我所用,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来帮我……也许,你帮我时,我也动了点心,但真的动心,却还是你我初次。” 江顾白脸色微红,暗道这人果然不要脸,旁人动心都是别处,他动心竟是在床上…… “顾白……顾白,若我今次侥幸不死,你可能答应与我做夫妻?” 江顾白摇头,“不可……” 江楚生目光黯淡,自嘲道:“像我这样的人,连死前的愿望,也无法让你这样心善的人完成。” 若江楚生真的死了,只怕他现下便是在加快他死掉的速度。江顾白咬了咬牙,却是无法开口应承,他怕江楚生是装得伤重来诱他承诺,分明先前没有伤得这么重的,如何这么些时日里,他却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然而,万一呢…… “顾白,你是不是怕我骗你?”江楚生好像看出了他的怀疑。 江顾白垂下眼,既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 “我若要骗你,如何……如何伪装脉象,又如何……”他止口不答,却是凝视于江顾白。 江顾白自然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何况他面色唇色苍白,一直有气无力…… “我,我答应你……”江顾白终于松口,紧张得身子都僵住了。望闻问切,以他现在的情况,他若是拒绝他,便是让他雪上加霜,如果他真的害死他,只怕会永远心存愧疚。江楚生都已这样了,他不如答应了他,若他好了,他再反悔狡辩便是,那不过是善意的谎言,等他回了武当山,他又能耐他何?若是江楚生死了……死了……那他,他也算,完成他临终前的愿望。无论如何,总是哄他罢了。 江楚生目中出现狂喜,然而却因伤重而不能动弹,“那你亲我一下,如何?” “我……”江顾白为难。 “你难道是在说谎话哄我么?说愿意与我在一起,却连亲也亲不下来。” 江顾白捏了捏拳,犹豫了一下,“不过是亲,我可以……”说罢,他凑过去在江楚生面颊上亲了一下。 江楚生闻到他颈间香气便几乎想把人搂过来,暗暗忍耐,道:“亲脸颊未免太没有诚意了,哪里做夫妻的人只亲脸颊的?” 若是平日江顾白早就恼了,但江顾白凑近他时更能看见他眼眶处的黑眼圈,心头一软,便横了横心,也亲下去,只亲在唇上,蜻蜓点水的一下。 江楚生再也忍不住,一个翻身便把江顾白压在身下,深吻进去,江顾白不敢推他,恼他伤成这样还要动欲,亲着亲着却是心头软化,自己也不免软了下来,任由江楚生在口里肆虐。 “顾白,我是真心对你,在武当山上重伤藏匿时,我便知道,我本以为对你之情深刻,顶多能保证十年八年,再长下去,我自己也不一定,然而,那几天我明明可下了武当山,哪怕是找间客栈,精心疗养,无论如何,总也比窝在那里等你好,那是最烂的招数,不但于我功力无益,还不一定能带走你,可是,我就是没办法找个地方专心养伤,等伤好后再找你,我实在是忍不住……”自嘲道,“若我当初对元白的母亲有这样的情意,只怕宁肯自己替她受罚,也硬要包庇到底。当初弘毅,也正是因为情才自废右手救她,此后更是叛出中元教,反而跟着她来祸害本教兄弟。” “你还是躺下去吧……” 忽然看见江楚生中气足了些,江顾白想起医书中所道回光返照,心头一惊,忍不住流泪。 江楚生亲他眼睛,甜蜜道:“你愿意与我在一起,我一听,心情愉悦,伤便好了大半。” “哪有这么容易好?”江顾白皱眉,担忧地去摸他脉搏,江楚生的手微微一侧,然而却没避开,好似中途硬生生制住,怕惹人怀疑。江顾白心中狐疑,立起疑窦,抿了唇,道:“你不愿意让我把脉么?” 江楚生道:“我……我怕你生气。” 江顾白盯着他半晌,忽然冷了脸,将他推开。 “顾白!”江楚生拉住欲起身的江顾白的手腕。 江顾白气得浑身颤抖,“你……你竟用这样的招数骗我,你……”使劲一甩,便将手甩脱,江楚生本可以死死攥住他的手不放,然而看见他气成这样,心头也是一惊。他原本装作重伤,无非是因为江元白说的那番话戳中了他的痛脚,江顾白对江元白情重,在他心中自己肯定比不上江元白。江顾白要去追江元白,他老大不乐意。心念一转,便想着江顾白心软,他装作重伤难治,他一定会忍不住留下来陪在他身边。江顾白主动从他的滋味比他想象中的美好,心旌神摇之下,便忍不住露出了破绽。 江顾白将他推开甩开之后便是起身,大步往屋外走去,江楚生追将上去,跟在他身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抓住他好好道歉,还是抓住他不管不顾亲吻揉捏的好,反正他是不会放过江顾白的,江顾白对他又不是无意,若是无意,他说不准还松开些好好勾他的真心,江顾白为人虽善,但是仍嫌迂腐,既然真心喜欢,与他一起便是,他开始虽对他强迫,往后总是不会。偏偏他只记得从前的强迫,却不想想往后的和乐。 江楚生明知道江顾白因他早些时候的强迫,并不相信他,然而煮熟的鸭子刚刚到嘴就那么快飞了,他心中也是郁郁。说起来他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伙,然而对上江顾白,却是各种滋味齐上心头,他自己都忍不住冲动了起来。什么怀柔手段欲擒故纵全然想不到,完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你想摆脱我,想也别想,反正你注定便是我的人。 想当初他落难之际,本有一千条一万条计策脱身复仇,江顾白来帮他,他也不过嫌他碍手碍脚,之后,甚至想着,江顾白来帮他,是江顾白的幸运,若非他在他落难之际出手相助,他出了那牢笼,第一件事便是要杀了他重夺中元教教主之位,江元白是他骨肉,他不想杀,江顾白却是他抱来的孩子,没多少感情,正好可以泄泄愤,想不到到后来,他心中反而更重江顾白了。 江顾白寻了一条小径,往山上爬去,江楚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暗暗计数,江顾白现在生气得紧,他如果立刻就把他抓回去好好疼爱,想必他一定生气哭闹,情绪激动,若等他多走两步气消得差不多了,他再把他抓回去,那么便可共享极乐,好好温存。俗话说的好,床上是最能和解的地方,便连夫妻也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江顾白心中有他,既然有他,到了他怀中自然忍不住软几分。 心中这么想,江楚生的郁闷便散去了些,只是看江顾白头也不回地快速爬山,却是暗气,明明对我有意,竟然还这么一副绝情的模样,看等会上了床,我要让你怎么攀附我抱着我! 爬到半山腰,江顾白的速度分毫也未缓下来,江楚生原本计划着计一定的时便将他抓了暖床,只是,不知为何,他竟也迟迟没动,反而跟着他上山。 大约终于有些累了,或是被他跟着跟烦了,江顾白回头,冷冷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楚生道:“你要上山,我也要上山,我看你选的这条路不错。” 江顾白冷笑一声,“那你便自己上山吧。” 说完,他竟然略过江楚生,往另一边走去,而后,又往山下走。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分明上山比较累,何以下山更难呢?哪怕懂武功的人,那也不敢在万丈高山上往下攀爬,此山虽没有万丈,但也是高山。 江楚生看他那般,默默无言地跟着他下山,走不过一刻钟,却是闷哼一声,假作心痛,捂着心口栽倒在一棵树的树干上。 江顾白听见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他那般骇了一跳,想也不想,便跑过去扶他,“江楚生!” 江楚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便翻了个身将他压在横生的树干上,唇堵住唇,舌头飞快地探入他的嘴巴,搅动他的舌头。 江顾白这才明白自己又上当了,恼他这般不要脸,不住挣扎。 想必是上天也看不惯江楚生,江楚生原本假作心痛,然而制住他挣扎时,竟似真的心口一疼,没牢牢压制住江顾白,江顾白那么挣扎,江楚生往旁一滑落,带动了江顾白,两个人便一起掉下了树去,往山下落。 他们已走了许久,快要到山下,然而此刻离山下还有十来丈高,若是摔下,那也够呛,中途不过有矮小丛叶阻了些去势,然而在坡上滚了一滚,却似更快地往下掉去。 “砰”一声响起,尘埃落定,江楚生却是躺在江顾白身下,将他抱在怀里。 江顾白惊异莫名地支起身看他,似是不明白他为何护他。 江楚生唇边溢血,面色苍白,却竟对天大笑,长笑不绝。他中气并不充足,然而笑声却十分响亮,似乎充满了凌云豪情。 江顾白的手抖了抖,本似要去碰他嘴角,但却没有伸手。 江楚生止笑,目光复杂,道:“这人世间一报还一报,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顾白,你说是不是?”说罢,他便昏了过去。 第十九章 这下江楚生是真的重伤了,原本他心脉之上的伤便没好全,经了江顾白和自身的重力一压,伤势便重了起来。江顾白为他把脉,好险没有生命危险,江楚生本就炼了中元教内长生诀,筋骨内息均是强劲,加上易筋经自生罡气,却是天然屏障,如果他不是先前在武当山上潜伏许久身体受损,未经疗养心脉仍伤,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要不砸到脑袋,便不过轻伤,修养几天便好了。 因心脉上受伤的缘故,这伤势须得好好护理。江顾白原本怒气冲冲,但是摔下山崖时江楚生竟想也未想护住了他,这与之前相比,对比太过强烈,无法不叫他动容,抓药熬药,倒比之前还多了几分真心。他那个时候虽然照顾他,然而心中所想,却是之后定要与他断了,现在却只想替他疗伤,至于别的,却推后再说。 江楚生何等样人物?揣测他人心思向来揣测得厉害,只不过对上江顾白,不知怎地却没怎么多用这项技能。看他这般,自然明白先前自己不假思索之下所做的事情动了他心怀,若是能加以利用…… 江楚生虽对江顾白用了真心,只是那阴谋诡计,仍觉得可用,谁说感情之事便不能谋划?若是不谋划,岂不眼睁睁地看着中意的人跑掉么? “我以为,你这次会丢下我了……”江楚生目光幽幽,“我骗了你,你就算丢下我,我也不会怪你……” 江顾白把刚熬好的药放在床边小凳上,不答,坐于床边,将他放在床侧的手腕抓起,细细把脉。 “过不了几日,这伤势也会好的……” “你是不是准备等我伤势好了就走?” “……我正要回武当山。” “顾白,你若是那般狠心,就不要一次又一次地心软给我希望,我对你那般,你对我却这般,我纵然想断了对你的希冀,那也是不可能的……” 江顾白垂眼,俯身把凳子上的药碗拿起,用调羹舀了药来,一勺一勺喂至江楚生嘴边,江楚生一口一口地把药喝了,在最后一口时,却是咬住调羹,手一伸便将人搂上了床,江顾白倒在床上便急急忙忙想要起身,江楚生双手抱他双脚缠他,将他整个人都困在床里。至于碗和调羹,直接挥出去哐当一声碎了。 江顾白略气道:“你这是做什么?” “都说武当弟子一诺千金,你既已入了武当,自然也该维持维持武当这一美好风尚,你说是不是?” 江顾白一下子想起先前答应与他做夫妻之事,红脸道:“我那时候是看你……看你病得快死了,所以说些善意的谎言!” “善意的谎言?你纵然在前头加上个好听的前缀,那也是谎言,顾白,你这是想要说话不算话?” “是你骗人在先!一人一次,自然也抵消了。” 江楚生不由笑了,“一人一次?敢问江少侠,我是谁?” “江楚生。” “身份呢?” “中元教……你!” “是了是了,我是中元教的,那么说话不算话本也是我教传统,哪怕我平日里遵守诺言,但就算不守诺,旁人又奈我何?顾白,你现在可是武当弟子了。” “你不要脸!” “男人追求老婆的时候,本来就是不要脸的。” 江顾白一听这话便开始挣扎,江楚生将他紧紧抱住,嘴唇不断亲他。江顾白挣扎了一会便停下,微微喘气,似是休息。 “……顾白,我受伤了,你却没有受伤,你只消用内力在我身上打一掌,哪怕只是推我一下,我登时便制不住你,你为何没有用内力?” “我……我忘了……”江顾白听见这话,竟似愣住,他挣扎得那般激烈,然而打开他这事却想也没想,连个念头也没生出,难道他真的这般……这般喜欢江楚生么?可是,他又有什么好了?从前他原本还敬佩他,道他是个好汉,后来他做出这种种不要脸的事情,他早便消去那敬佩,全是愤懑。江楚生虽对他采用放养政策,然而毕竟是名义上的长辈,长辈有什么好处,他忍不住也有些自豪,长辈不要脸,他也替他羞愧。 “忘了,还是舍不得?”江楚生故意柔声,那声音几乎让人毛孔都竖了起来,然而战栗骨酥,却也是从耳朵处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我把你当成长辈……”江顾白低声道,“我从前也是钦佩你的……” 江楚生的动作顿了顿,想了想,还是舍不得放过唇边的耳朵,咬了一口,“当我是长辈?你若还当我是长辈,便不会那般自然地说出我的名字,顾白,你说是不是?” 江顾白觉得他步步紧逼,偏生自己又没有什么理由没有什么借口阻他进攻,恼羞成怒,怒目而视。 江楚生将他搂住,低低地笑,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却是忽然消失,江顾白咬牙偏头,不愿看他得意的模样。 “顾白,你喜欢我么?” “……” “顾白,你很喜欢我么?” “……” “顾白,你若是不说话,便是喜欢我了,你喜欢我么?” “你……” 江楚生笑道:“你若是说话,但却不反驳,也是喜欢我。” 江顾白挣脱了一只手出来,打在他脸上,江楚生被打,反而开心,望着他不住地笑。江顾白瞪他半晌,慢慢地眼眶通红,最后,竟伤心地哭出声来。 江楚生只听他一次这么伤心地哭过,就是他第一次强迫江顾白,最后还不顾他的挣扎射进他身体里的时候,那时候江顾白是绝望,绝望于他真的和他发生了关系,而现在,他也是绝望,恼羞成怒得近乎绝望。因为他是真的动了心,哪怕知道不应该,不能。 他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 江楚生半垂了眼,覆身而上,撑在江顾白身侧。 江顾白似连看他也不愿,侧过头去流泪。 “我也喜欢你。” 他道,轻轻将江顾白的脸拨过来,亲他的嘴唇。 江顾白手指动了动,便连哭泣也忘了。 “别人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先前问我,我是否愿意为了你改邪归正,我现在便可回答你。我愿意,顾白,我愿意为你放下屠刀,你呢?你愿意与我一起成佛么?” 江顾白沙哑着嗓音道:“好啊,成佛,佛不可动情动欲,此后你便加入少林寺罢,正好你学了易筋经,无论从何处说,都与佛有缘。” 江楚生顿了顿,道:“我说的佛,是欢喜佛。” 江顾白阅书无数,佛经自也很多,哪里会不知道欢喜佛是什么?顿时恼了,又是一巴掌扇到江楚生脸上,侧过面去,继续哭泣。江楚生竟要与他做欢喜佛,不要脸! 江楚生知道江顾白现下心防不稳,情绪波动,这时候正是乘胜追击的最好时刻,只不过看他哭成那样,虽不大声却很哀戚,便哄他道:“是我说错,是我说错,顾白,你想让我当和尚,可是看见喜欢的人,佛也不免动心,那时了凡大师便预言你我之事会教我改邪归正,我先前嗤之以鼻,但现在也服了,了凡大师乃是佛道中的高人,他都未阻止我俩,难道你还心有挂碍?” 江顾白闻言,竟似止了哭声,他想起了无为道长,还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不知为何,他们两人明明这般不可能在一起,周围的人却似都看好他们两人在一起。 “你是不是真的准备打上武当?” 江楚生顿了顿,缓声道:“若武当嫁个人来和亲,那我便不打它了。” 江顾白怒目而视,好似要打他一般。 江楚生道:“不然,武当害了元白,我怎么说也要报复一下。” 江顾白冷哼道:“到底是谁害了元白?” “动手的是谁?” “无为道长,可是……” “他为何要动手?” “自然因为你告诉了他们事情真相!” “不是我教唆元白去迷奸自己师兄的吧。” 江顾白沉默。 “也不是我养了元白那么久却没把他性子扭转过来的吧?” 江顾白又瞪他。 “武当没教好他,而后又废了他的武功,这便是养育之恩已废,又多了管教不严的罪名。教不严,师之惰。” “养不教,父之过!分明是你,你算计了元白,到现下竟还把责任推到武当头上!” 江楚生道:“那么我便又要问你了,我是什么身份?” “中元教……你——!” “我既是中元教的,教导元白自该往邪路上教,这么看来,我教的却是很好,武当可是侠义道上的,没教好元白,这便是他们失职。” 江顾白又被他绕了进去,闷声不吭,不想与他说话。 江楚生知道他此刻已对自己有些从了,不着痕迹地解了他的腰带,剥开他衣衫。 “你……你干什么!”江顾白挣扎,想要推开他。 江楚生道:“我愿意为你放下屠刀了,顾白,你是否也该以身相就?” “这世上,哪有因为别人……别人而放下屠刀的,你不是自己真心想放,以后肯定会再拿起来。” “顾白,我江楚生一诺千金。不会更改。” 江顾白抵抗的动作停了一停,而后又开始抵抗,“我,我不喜欢和你做这事。” “为什么?” 江顾白面色一红,“痛……” “我知道这事在下的人开始会不好受,然而之后是有乐趣的,是不是?” “既有乐趣,你为何不在下?” 江楚生挑了挑眉,竟忍不住肆意而笑,“顾白,你对我有兴趣?” 往日里江顾白的确曾恐吓过江楚生自己要上他,然而,光是想想那场面,江顾白便觉得毛骨悚然,根本想不下去。 他仍然不是断袖,对别人屁股实在没有兴趣。并且,别人对他屁股有兴趣,他也会觉得十分别扭。 “……没有。”江顾白低声。 “这事做习惯,开头也不会难过太久的,我先前便是顾忌你。若不然,在那外头,我早便……” 江顾白怒瞪他一眼,又要挣扎。 江楚生暗道自己不该提起那次,现下江顾白不过初从,这么快就想着和他野战,他定不甘愿。然而若是哄他,话语不对,江顾白一定更生气,思来想去却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好,把江顾白剥光了,衣服往外一扔,扔得极远,江楚生把自己衣服也给剥光,与江顾白赤条条地缠在一起,又摸又亲。 衣服被扔得那么远,想要捡起来便难得很了。 大约此事发生已成注定,江顾白的挣扎略缓了下来,可是想起先前几次,江楚生与他交合,那样粗长的东西偏要插进窄小之地,终究身体僵硬,放松不下来。 “顾白,顾白……”江楚生将他面颊亲遍,嘬他肌肤乳尖。 江顾白微微皱眉,仍是觉得古怪。 江楚生将被子盖了两人,在被下亲他摸弄他,视线微暗了一些,江顾白觉得好受许多。 摸弄、亲吻,而后分开他两腿做前戏。 江顾白不是很乐意分开腿,也不是很适应赤裸的江楚生与他肌肤相贴,江楚生直接与他唇舌交缠,不让他有多余心力去想东想西。 掰开臀瓣,插入手指,一根,两根,三根…… 抬起江顾白的一条腿,江楚生往那略扩张了些的小洞里捅去。 “呃……啊……”粗大的蕈头破开身体,江顾白推他,身体往上挪着避开。 江楚生挺腰,几乎没得尽根。 江顾白痛得无力,略带了沙哑的嗓音道:“你别弄那么深……很疼……” 江楚生轻轻抽送,吻他的嘴唇,江顾白皱眉强忍,大约五六十下抽送,那疼痛终于不那么剧烈,江顾白侧头避开江楚生的吻,抿唇闭眼忍耐。 江楚生不悦,从前江顾白没从他时尚且还能被他弄得高潮迭起,他便不信现下他还能做条死鱼。开始加重力度,加快速度。 江顾白僵住了身体紧闭眼睛闷哼,不多时他睁开了眼睛推他,再抽送上百来下,却是忍不住攀着他喘气。 “顾白,顾白……你叫我声江哥哥好不好?” 江顾白面上一红,“不要!” 江楚生便往江顾白体内深处一撞。 又疼又古怪的滋味从骨肉里泛开,江顾白闷哼呻吟,江楚生将他两条腿都圈在手里,压至胸口,半俯身夯弄抽插臀间窄穴。 这个姿势能让他们结合得更加紧密,而且江顾白完全无法避开他的锋芒。 “唔……唔……啊……啊……” 次次进得极深极重,那粗长柱身插进去也就罢了,后头沉甸甸的囊袋总是要将插未插,狠狠打在他臀缝间。 “嗯……啊嗯!”从喉间鼻间溢出呻吟闷哼,江顾白动了腿要踹,江楚生捉住他的腿制住他挣动,反而更加迅疾地抽插起来,没多久江顾白便被插弄得浑身软了,“混……混蛋……” 江顾白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迫他求饶,然而这快速抽送的滋味又痛又舒服,偏生过于激烈叫人无法承受,挨不到一刻钟,便道:“轻点,慢点……” 江楚生看着他蒙了水色的眼,吧唧亲了他一口,“叫我不叫,顾白?” “江……江混蛋!”骂罢,却似受不住这情欲颠簸而低泣,“难……难受……” 分明舒服得要命,然而江顾白羞于启齿,却托词于难受。 江楚生又非初经人事,自看出他言不由衷,略略轻了点,故意不让他满足,过一会江顾白便皱着眉,仿佛更加不舒服一般忍不住看向他。 “我现在轻了,可还难受?” 江顾白抿唇,半晌也没说话。 “倔。”江楚生亲他,江顾白咬了他一口,从前他也咬过他,然而这次他却没咬出血来。江楚生目光微暗,缠绵地吻进去,次次完全没入,江顾白身子剧烈颤了几下,喉间却是忍不住发出甜媚的声音。 “顾白,我想娶你。”忽地在江顾白耳边这般道,不顾江顾白忽然的挣扎,紧紧搂住他,“纵你不愿昭告天下,那我也要和你成亲。” “不好!”江顾白低声喊道,再挣两下挣脱不出,仍是在江楚生的身下。 江楚生更加紧地抱住他,性器几乎全部没入他臀中。 江顾白喉中发出一声低鸣,被紧紧制住,江楚生紧紧抱着他,一口一口地亲他,“你若不愿意,咱们便这样结合下去,天长地久。” 江顾白被他撑得难受,蹙眉道:“不要,你快点出去。” “那你应不应我?” “……” 江楚生又开始亲江顾白。他这会趁江顾白心防失守迫他欢好,若江顾白应了他,那便是成功了一大半。江顾白现下不过一时手足无措,等他过几天冷静下来,再要让他应他,那可难得很。 “你……你不要……啊……”轻轻动了两动,江顾白浑身一颤,被困在江楚生怀里的双手一齐推他,推也推不开。 “你便应了我,顾白,从今以后我都宠你,咱们俩像恶公公恶婆婆一样,好不好?” 江顾白十分艳羡恶公公恶婆婆的生活,江楚生早就发现。想当年恶公公也是江湖中的魔头,手段狠辣出手决绝,别说是本人了,便是名号,就足以令人闻风丧胆,然而遇上了恶婆婆,他那样的人也变成了妻管严。当初他娶了江元白之母,虽有小意温柔,只是之后越发情淡,只为了成亲而成亲,分毫也不理解恶公公恶婆婆的感情。之后教内出事,因妻子而伤损兄弟,更是意冷。经那一遭,再也没想过终身大事。然而,遇上江顾白,他不但想与他成亲,还想和他共度一生。恶公公当年的感觉是否也如他现在这般? 江顾白半晌后,缓过些被抽送的战栗,才道:“我不信你……” “为何不信?” 江顾白冷哼道:“江教主是中元教的教主,想守诺就守诺,想毁约便毁约,我现下是武当的弟子了,可不敢信你这魔教之人。” 早先江顾白因江元白之事对江楚生不满,江楚生引他想往别处,倒不是真想让他责怪武当。没想到现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江顾白拿他的话来堵他。 “顾白……”江楚生将他搂得更紧,啜吻他脖上肌肤,“然而我对你的承诺,一定会守。” “就算你守,那也……那也不关我的事。” 江楚生微微抬头,忽然笑了。 若江顾白不说这句,仍说他不信他,江楚生未必看得出他的心思,然而江顾白直接说不关他的事,这便证明,他心中已信了。不但信了,还十分心动。 掉下山崖时他本能地护着江顾白没顾虑自己,论凶险可说是以命相救。江顾白本就对他动心,现下想要拒绝便更加难…… 想通这点,江楚生忽然松开了他。 江顾白被他紧紧抱住动弹不得时想要挣开,他松开时又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江楚生将他抱起,托了他臀让他下体与他相合。 这样实在进得太深,原本撑得微麻的那地传来一阵闷痛,江顾白倒抽一口气,动了几下。 江楚生揽了他肩膀吻上他的唇。 江顾白微微瞪大眼睛,似是诧异,江楚生的手从肩上抚到他的后脑,吻得不粗暴也不激烈,然而缠绵得令人呼吸不畅。 “顾白,从我吧,我定不骗你。” 唇与唇贴着之时,他的话语柔得令人战栗,说完,舌尖便又再探了进来,更加深地吻入。 江顾白的手指轻轻颤了颤,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而他的拥抱更是紧密。 半晌后,伸出手,回抱。 他知道江楚生可能看出他的口对不心。 然而,当一个他本来就动了心的人舍身救他,他的确无法不动容。 第二十章 江顾白觉得自己被江楚生骗了。 其实他那时候并没准备从了他,可是不知为何,糊里糊涂竟和他发生了关系,而此后关系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情人。 说来也怪,往日里江顾白所听闻的负心人传闻,都是负心汉将可怜人得到了手之后厌弃,然而江楚生好似得到了手后才开始珍惜,竟对他十分好了起来,平日里他说话,他十有八九是从的,只有情事方面,江楚生仍是强势。 后来有次江顾白去小溪里净身,他便是半强半迫得将衣物铺上了地,与他在露天席地中来了一次。 此后江顾白板着脸许久也没理他且不提,等江楚生伤势完全好了,江顾白却是准备回武当山。 “你是准备带我一起回去的,是么?”江楚生凝视于他。 江顾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既然已经这般,那便得报过长辈。若不然江楚生不觉得怪,他自己也觉得怪。 江楚生想了想,道:“也是,之后还须得去见见恶公公恶婆婆,还得回一趟中元教。” 江顾白想起了自己上一次回中元教,唯一神智清醒之时便是被江楚生吃干抹净,此后再醒过来,却又被带出了中元教。“这么久没回去,也不知素心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江楚生笑容有些古怪,古怪中说不出的诡异,“说不定她已嫁出去了,不再为你担心呢?” 江顾白一愣,随即皱眉,“你……” 素心是他的侍女,当初江楚生对他有意而无情,对他身边人下手也不奇怪。如果他未曾动手,如何会说出这般古怪的话? “莫紧张,顾白,她都已那么大年纪了,跟在你身边,总是不妥,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她想,若再过几年,她名声还在么?我替她挑了个知心知意的人,她与那人成亲,也没有什么不满意。” 往往贴身侍女贴身童子都与主人有点暧昧,只不过现下风气并不严苛,若是要嫁,素心肯定嫁的出去的,何况中元教内,什么时候又在意这等事了?江顾白心知江楚生是为了什么,然而想想他往日性子,不由道:“你是那时候把素心嫁出去的么?上一次回中元教时……你,你没有对她下手?” 只是嫁出去,江顾白已很是庆幸,然而,那时候江楚生都还未对他动心,以他性子直接杀了素心也有可能,若他杀了素心,他…… “你若不信,拜访完武当,咱们回中元教一趟便是。” 江顾白抿唇道:“你若是对素心下手,我……” 江楚生摇头,“你放心,打狗还看主人面,我回了中元教,一共只杀了三个人。” “三个人?”江顾白有些紧张。 “看守过我的卒子,还有一个江阳坛主,放心罢,别人我可没有动。” “你若动了,我便回武当山!” 江楚生看他模样认真,笑道:“放心,你护短,我也护短,无论如何,我不会动你的人。”说罢将他搂进怀里。江顾白本仍有担忧,但是被他揽在怀里,竟是心情平静,慢慢的止住波澜。 与江楚生一道翻上了山,这一回两人的轻功都用了上来,走上武当山,只见解剑岩旁站了两个十七八岁的童子,望见江顾白便道:“顾白师叔且住!” 江顾白走近他们跟前,道:“怎么了?” “坊间传闻,明月楼楼主得了七种武器中的赤练勾,在江湖上多造杀孽。他杀孽太重,武林群起而攻之,掌门太师伯已应了凡大师之邀,携众师伯师叔们前往少林,共商大事,我俩在此等候,专为师叔传信。” “这样么?”江顾白沉吟,“多谢你们了。” 两个童子腼腆地摇了摇头,“不用谢。” 长辈不在,上山也无用处,他们那一趟,少说也要几天,江顾白与江楚生对视一眼,准备先离开武当山,之后再来拜见。 江楚生道:“赤练勾会到上官明月身上,只怕我那堂弟,呵……” 江顾白想起沈修文,不由道:“这……这会不会出事?” 江楚生摇头:“七种武器一出哪样不是腥风血雨,他有分寸,何况我从前见过上官明月,他心机之深,思维缜密,江湖中人想要让他吃亏,只怕不容易。再说,此事由少林主办,了凡大师向来超脱,不会不明白其中的猫腻。”明白了,自然会制止。 “那我们,不去少林么?” 江楚生看着他,道:“我们上少林,反而旁生枝节,顾白,你我身份特殊。” 赤练勾本是中元教之物,虽然这么多年来兜兜转转,然而一直都由中元教保存,许多武林人士也许不知道中元教与赤练勾之间的联系,但他和江顾白本是中元教的人,魔教之人轻上少林,被正道人士发现定要好一场阴谋论。 江顾白自然知道其中的隐意,只不过无法立刻见到师伯师叔禀明事情,终是遗憾。 江楚生带他往中元教方向去,期间去了一趟恶公公恶婆婆的民居。 江顾白已隐隐猜到恶公公恶婆婆的身份,不过这次来却没有见到人,等回到中元教,留在中元教内的右护法禀报了少林的那场大事,江楚生吩咐下去让大家按兵不动,以后专做生意,逍遥自在。周子旭惊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忍不住问“为什么?”情不自禁地瞟向江顾白,暗忖蓝颜祸水。 江楚生握着江顾白的手腕,道:“没有法子,以后要养家糊口,却不能再打打杀杀了。” 周子旭瞪着眼睛看他和江顾白。江顾白微微低头,而后,却又抬起了头,平静地与周子旭对视。 “……是。”周子旭拱手,很有些郁闷。 江楚生和江顾白这到底算什么关系?从前他们叫江顾白少主,难道以后要叫教主夫人么? 江楚生之意他不好反驳,不过……有些事,还是要慎重的好。 知会了一声底下人,江顾白到了中元教,便开始打听素心的下落,素心既已嫁出去,自然不会留在他的房里。他将龙周管事都找来问了问,甚至还想找右护法来问一问。江楚生看不下去,便让人把素心带来,让他们在天元居里见面。不过,他却呆在房里,听他们说话。 江顾白有些忐忑。 素心来时一副妇人的装扮,发髻高挽,鲜亮衣衫,面色红润,小腹微凸,瞧来婚后生活十分幸福。 江顾白不由道:“素心,你这般,我就放心了。” 素心目中含了些泪,道:“……少主。”欲语还休,忍不住一笑,“我也放心了。” “你幸福吗?” 素心笑道:“比我以为的幸福,我最开始,以为会不幸福。” 江顾白一愣,素心低声喃喃,“少主,我也希望你幸福。” 江顾白忍不住握了她的手,拍了拍,又放下。 素心的手微微动了动,然而还是回握,很快与他一同放下,叹道:“少主,素心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自己一个人……不,不是……”垂眼,“你,你和教主在一起,好好地过,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少主……” 江顾白点了点头,“你也永远是我身边的小丫头。” 素心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我出来太久了,相公会担心,少主,旧既然已叙得差不多了,素心这便告退……” “走得这么快吗?也是……孤男寡女终究不妥,若太久了你相公……无论如何,我都将你当亲人,素心,你若受了欺负,可以来找我。” “不了,他对我很好。”素心微笑,“我不会受欺负。” “那……那便好。””少主,保重。“ “保重。” 送素心到门口,这么一场匆匆的见面,不知为何,心中有许多怅然。素心与他见面的时刻连一炷香也未超过,她说自己出来得太久,只怕是怕她丈夫误会。 莫非江楚生给素心寻的丈夫是那么容易吃醋的吗?还是…… 江顾白微微抿唇。 “顾白,我带你去望霞峰。”从房内屏风后出来的江楚生忽地这么道,从背后揽住他。 江顾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认了,与他一同启程,两人独自往巫山而去。 “……武当离望霞峰更近,你为何不先带我来望霞峰?” 踏着山路,江顾白忽然询问,这一路上江楚生与他谈起江湖之事,或有武林秘闻,或有江湖琐事,然而他对素心之事绝口不提,实在怪异得很。 “你那般急着要找人,我也不好拂你的意……” 江顾白顿了顿脚步,“你吃醋?” 江楚生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是!” “我与素心并无男女之爱。” “若你没和我在一起,是否会娶她?” “……” 江顾白忍不住沉默,其实他从前,还当真有娶素心当妻子的想法,素心温柔体贴,与他一起长大,他虽对她没有男女之爱,但是情意也已很深。 “你虽不爱她,但却关心她。”江楚生握起江顾白的手,道,“只怕,也不是完全没有男女之情吧。” 江顾白微微皱眉,自己也分辨不清楚。 男女之间,相处久了,总会有暧昧情愫,只不过他从前有意娶了素心,虽觉得自己不爱她,但是夫妻之间,需要的不一定是情爱,并且他们之间的感情本也足够相濡以沫。是不是爱呢?他也不知道。 “然而,你更喜欢我。” 江顾白愕然抬头,似乎想不到这句话是从江楚生口中说出的。 江楚生握着他的手,继续上山,一边走,一边道:“而且,也只能喜欢我。” 江顾白嘴唇动了动,没有反驳。 走上山的一路都无话,望霞峰上许多云雾,江顾白的手一直被江楚生握在手里,找到无心道长时,他正盘腿坐在一处山峰上打坐,这山的山势甚高,而他坐在山顶的岩石上,底下便是万丈悬崖。 “爹……” 江顾白忍不住道。 江楚生微微松开了拉住江顾白的手,然而江顾白要往前,他又忍不住稍稍握紧了一些。 无心道长睁开眼睛,微微侧脸,“你果然找来了。” 这个声音,正是当初江顾白在武当山上听到的那个人。 江顾白竟似喜极而泣,热泪盈眶,“爹,爹……” 无心道长却是一叹,“痴儿,你既已找到自己的心上人,旁的事,便不要多加执着了。” 江顾白拭去自己的眼泪,道:“然而,我却连你和娘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无心道长哈哈一笑,道:“人的样貌不过是皮相罢了,不过,你娘,很美……”顿了顿,又忍不住道,“她也很好,很好……” “娘她已经去了,这么久了,难道爹你还不能释怀么?” 无心道长摇头,“我已释怀。” “那你为什么呆在这望霞峰上?” 无心道长回头,面上没有江顾白想象出的风霜之色,反而是平静的模样,他四十来岁,鬓边染白,深邃的眼似透了光,而气度更是沉稳内敛,竟似敛了锋芒的兵刃。 “我在陪你娘。” “爹……” 无心道长道:“莫担心,我没有疯,也没有迷障,我只是在陪她,最开始时我是疯癫的,因为太痛苦,那时候我沉溺在痛苦里,满心的仇恨,偏偏仇人已死,连出气的地方也没有,我浑浑噩噩许久,终于来了这望霞峰……” “一天天,一日日,珊儿她帮我洗去了心中的仇恨,只留下悲伤,一月月,一年年,她帮我把悲伤也给洗去了,只留下甜蜜……时光,太久,也许有一日,它会把我心中的甜蜜给洗去,我现在在重温过去的每一刻,抵抗时间,我很清醒,也不悲怆,顾白,你的名字很好,若是你娘听了,也会开心……江教主,”他转回了头,略冷淡地道:“我不反对你们两个,想必无为……他们也不会反对你们,你毕竟习惯了为恶,往后做事却要好自为之。顾白与你一起,所受的苦难,端看你怎么替他消解。若是倒行逆施,你自入地狱不提,还会害了顾白。” “江某明白。” “既然这样,你们走吧。” “爹。”江顾白忍不住唤他,似乎对他有所期待。他从未渴望过什么,尤其是亲情,与江元白的亲情便已是全部,可是,父子情与兄弟情不同! 无心道长低叹一声,“你若早几年上来,我便跟着你走了,可惜现下,除了她,我再也没有别的牵挂。无心无心,我已真的无心,顾白,无心的人,是不能强求的,只要你心中念着我,我也会念着你。” 他那次上武当山去,看见了江顾白,看见自己和心上人的孩子长大成人,便已释然。 江顾白微微握紧了拳,知道无心道长这是在和他话别,他让他心中念着他,意思便是叫他不要过来看他,这话让他难过,然而他说心中念着他,他却也欢喜。 “痴儿,你不明白吗?” “顾白明白……既然爹爹心中念着我,顾白已心满意足,爹,山间寒冷,湿气重,你,你年纪大了,保重!” “道长保重,我与顾白先行告辞。” “去吧!” 江楚生拉了江顾白,把他带下望霞峰,江顾白一步三回头,然而无心道长端坐在那里,一次也没回头。 江顾白有些失望地走了。 无心道长等着,一直等他们的脚步声听不见了,这才站起身来。他站在山顶上俯瞰群山,山风吹来,衣袂翻飞,恍若欲乘风而去。半晌后,却露出个欣慰的笑容,“他比我想象中的要宽容,也比我想象中的要仁厚,珊儿,他像你……” 望霞峰间的风声忽变,似有人应和一般。 凝望山下半晌,无心道长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是一叹,“不过我还是做不到无心,不恨,不急,不怒,不乐,可是还是会牵挂,会伤心,珊儿,这无情道,当真难修。” 伸出手去,抚摸峰间的风,那风竟出奇得柔和,似人的脸颊一般,“若多给顾白关心,徒惹他牵挂,这也是不好,珊儿,你说是不是?” 风声呼呼,仍似应和。 “……你还在想你爹么?” 一路之上,江顾白都没有说话,江楚生知道他心情不好,也许久没有说话。只不过,都已这么久了,若让江顾白一直想着无心道长,他定会越想越魔障,越想越难过,想得深了,再难释怀。 试探地发问,江楚生暗暗琢磨如何让江顾白把心转到自己身上来。 江顾白道:“我觉得爹有些古怪,上一回我只闻他声未见其人,便觉得他是性情中人,然而他现在,却好似十分超脱,万事都已不挂在心上。虽然,这两样并不矛盾,可是我怕……” “你怕他走火入魔,因情而疯了?” “他看起来很理智,然而,总有地方不对……” 江楚生忽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江顾白诧异回头,似是问询。 江楚生笑了一笑,道:“顾白,若有一天,我比你早死,你会不会像你爹一样?” 江顾白微微抿唇,冷淡道:“我会找个别人,好好过日子。” 江楚生面色微变,然而半晌后,却是上前抱住他,“可是我会。” “……我会像你爹一样,找个山峰,最好是我们刚掉下去的那个山峰,呆个十年二十年,除非你活转过来陪我,我便一直呆下去。” 风声过耳,江顾白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一把把他推开,继续往望霞峰下走。他的脚步很快,步伐很稳,然而面上的红晕一路蔓延到了耳朵根,暴露在江楚生眼底。 江楚生肆意一笑,快步跟上。 番外一 天元居外厅内灯火如昼,亮亮堂堂。 那墙壁灯罩上的“喜”字都还没除干净。晕黄的灯光不刺眼但却明亮,将整个外厅照得明白。 一个女子跪在下首,瑟瑟发抖,而除她外的另三个男子的表情,都有些不同寻常。 按着桌上的纸笺,江顾白好半晌也没有说话,只是沉吟不语。他已站在这厅内许久了,自从看了这封纸笺,便再也没有出过一声。 右护法周子旭坐在下头,左顾右盼,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左护法冯密伦面色诡异,几次三番递了眼神给周子旭,周子旭全当看不见。 摇了摇头,低叹了一声,江顾白道:“右护法太高看我了,这牝鸡司晨,美色乱国,顾白堂堂男儿,却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冯密伦道:“教主夫人不必这么说,周兄前段日子从马车上摔下来,撞到了脑子,现下他无论说什么,都是胡说八道,放他妈的狗屁!” 周子旭瞪一瞪眼,“谁撞到了脑子?” 冯密伦不理,续道:“还请教主夫人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江顾白微微皱眉,道:“左护法,你莫叫我教主夫人。” 冯密伦犹豫了一下,道:“然而,称呼少主,已是不妥。” “……便唤我顾白如何?”他现在与江楚生那般关系,再称少主,他自己都觉得古怪。 冯密伦想了想,摇头,“教主未必喜欢旁人唤夫人的名讳。” 江顾白眉心跳了跳,有些头疼。 自从他与江楚生事成,江楚生便把中元教分了一半给他。从前江楚生被困,他尚且能够治理好中元教,如今江楚生还在,他分些事务自然没关系。 然而…… 中元教上下,几乎以江楚生马首是瞻,其中许多人,都是上头要干什么,他们就听什么,而另外的人,与江楚生兄弟相称,自然是上头要干什么,如果是对的,那么就支持,如果是不对的,那么就劝谏。 江楚生喜欢上个男子,好吧,喜欢便喜欢了,他想要和那男子共度一生,好吧,共度一生便共度一生了。 然而,这男子出身武当,没有“弃暗投明”偏向中元教也就罢了,竟然还把中元教拐得偏向了武当,这中元教内许多好汉,自然不服,其中几位长老眼不见心不烦,对江楚生的决定并无异议,有异议的人,却以周子旭居首。 “右护法,周兄。”江顾白盯着周子旭。 若论辈分,往日里江顾白还比周子旭小一辈,虽然江顾白是堂堂少主,他们都得恭恭敬敬,但是,这般平辈相称,还是没有的。 只是,江顾白现在和江楚生在一起,让他叫他周叔叔,便是让江楚生矮了一辈,周子旭知道其中的弯绕,忍住,没有提出异议,“教主夫人怎么想?” “……他从前有很多红颜知己,我哪怕没见过,也听说过。”江顾白缓缓踱步,绕着那女子打量。 那女子抖得跟个筛子一样,弱不禁风。 “只是,那已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了,周兄认为呢?” 周子旭叹道:“教主从前不是没有过热恋,也不是没有极喜欢过什么女子,只不过,他从前不会这么冲动,想也不想便做出这么多大决定。” 江顾白寻了把椅子,坐下,“愿闻其详。” “教主夫人,想教主何等英豪,凌云壮志,他本可一统中原武林,称王江湖,然而,你不过吹吹枕头风,他便不想下手了……” 冯密伦“咳嗯”两声,提醒周子旭注意措辞。 周子旭盯着江顾白,认真道:“教主夫人虽是武当之人,但当年好歹是在我中元教中长大的,也许教主所作所为入不了你眼,但你能心悦教主,总有他吸引你的地方。难道,教主吸引你之处,就是让他平平淡淡,不争不夺,安心待在中元山上养老么?” 江顾白道:“周兄认为我该如何?” “教主夫人,你若真爱教主,便该听他从他,自古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中元教不犯武当便是,至于别的,还是请教主夫人松开了手,让教主自己决定吧。” 江顾白平静地道:“若我偏要他从我呢?” 周子旭面色一变,“教主总有一日会后悔的。” “他若后悔,我自回武当山便是,我江顾白有手有脚,又不是没了他不成,至于他的凌云壮志么……” 江顾白黑亮的眸子扫过他们两人,盯在周子旭的面上:“我问你,他若是成功地统一了中原,然后呢?日日管这中原琐事,提防仇人时不时地找上门来么?” “教主自可把琐事分下去,而教主武功之高,等闲难以威胁。” “再然后呢?做什么?” “自然是逍遥自在,天下横行。” 江顾白笑了笑,道:“敢问周兄,他现在能在江湖上横行与否?” “自然能。” “那么他现在逍遥自在否?” “教主夫人对他诸多管束,自然不逍遥。” 冯密伦咳嗽一声,拱手道:“周兄未曾娶亲,井底之言,还请教主夫人恕罪。” “不妨不妨。” “他现在,还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只除了少造杀孽,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顿了顿,江顾白又道:“何况你便这么确定,他能一统中原武林?” 江楚生虽有凌云壮志,但血洗中原这等事,还是没想过的。武林之中门派之分等级森严,哪里是想要统一便能统一的?就是武林盟,那也无法将所有门派合而唯一,何况是魔教? “便是一统不了,男儿大丈夫在这世上,也该做出几件大事来。” 江顾白道:“我却不觉得他想要一统中原武林。” 周子旭略略吃惊,“你身为他的妻子,想不到连他的心思也捉摸不透。” 江顾白为“妻子”这个称呼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而是道:“他今年已近而立,按理来说,应是最有雄心壮志的时候,不过,他从前未曾动中原武林,之后,也未必会动。” 周子旭摇头道:“教内法王作乱,先前教主是要清理门户。内乱不平,如何外征?教主并不是不想,只是还没有做。” “只怕他想的并不是一统中原武林,而是叫中原武林上不得中元山,无法侵扰中元教。” 冯密伦讶异之色一闪而过。周子旭吃惊道:“正道不怕我们进攻便也罢了,如何还敢主动来犯我们?” “中元教内好手众多,然而中原武林人才济济,若要抗衡,只怕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不成功,便成仁,中元教基业如此庞大,正是欣欣向荣之际,这时候与武林正道抗衡,岂非两败俱伤?若无他力便算,一旦有他人窥伺,便是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邪道之中,中元教最有名,然而,别的邪派也不是没有。中元教基业庞大,所渗甚广,与许多黑白两道都有牵扯,江顾白所说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先前教主准备进攻武当。” “他是想要进犯武当。”江顾白顿了顿,才道,“但是,那是因为私仇。” 江元白害他吃亏,他不愿动自己儿子,便去动武当,这说起来,实在是迁怒。 然而周子旭却深深认同:“若是被人这般欺负,还要顾全大局不干他娘的,教主如何算是个好汉?!” 江顾白阖首,道:“所以,是私仇,非是公仇。” 周子旭道:“可是,教主若无意于中原武林,何必监视他们,部署那么多?” “他是先无意,再有意,而现在,又变回了无意。” “教主夫人请说。” 江顾白看他一眼,道:“如今正邪对峙,两者不起风波,厮杀之事虽有传出,但未曾动荡,影响大局,因而武林还算和平,江湖风平浪静。” 冯密伦叹息一声,道:“若是乱世,才是好时机。” 江顾白点头,“不错,若现在是乱世,我教趁此机会统一中原武林,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时刻,然而,如今正道势大,两者对上,针尖与麦芒,这般争斗,只会平白掀起腥风血雨,不但统一的几率不高,而且还可能损兵折将,败坏我教基业。” 周子旭皱了眉头,道:“若这般说,倒好似的确不能动手,可是,明的不成,总可以来暗的,挑拨挑拨他们派内关系,咱们不用出力,他们自己便乱了。” 江顾白顿了顿,才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派两派可用这种办法,那么多门派,可用不了这种方法,若要我说,这江湖上的势力,哪一个能长久?朝代更替,岁月变迁,总是有教派没落,与其想着把别人拉下来,不若想着把自己提上去。中元教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兴盛起来十分容易,百年后正道势颓,由后人统一中原武林,一样可行,到时候,我中元教还不需耗损太多教众。” 周子旭闻言,竟觉得很有道理,其实,江楚生若要打上武当山,他们自然有信心杀灭武当山大多数弟子,只是,之后要怎么做,还真没个底。攻上武当首先防备的便是少林,少林与武当相近,两者都是武林泰山北斗。也许门下弟子禁不住他们的杀戮,但是,掌门与下一代弟子都可禁得起。 “……那时候,他已杀了教内法王,之所以不动中原武林,便也因为,他不想动。” 周子旭闻言竟是一叹,“也许教主之意真是如此,不过,他,他若不认那江……江元白,这中元教下任教主由谁来当?” 江顾白目光动了动,道:“他会认元白的。” 周子旭微微一惊:“是么?” 江顾白道:“你们这么关心他有没有后人,他自然要认元白。” 中元教虽不避讳把教主之位让给旁姓之人,但这许多年,兜兜转转,总又轮回到姓江的头上,江家子弟这么多都好分桃断袖,便是让江元白当教主也没用,然而,总是给了他们一个寄托。 周子旭尴尬一笑,半晌不说话。 “我知道周兄并不情愿看他和我在一起,便是我自己,当初又怎么会想到……?”顿了顿,才续道:“然而,这事毕竟是我与他二人间的事情,既不影响中元教命脉,周兄何妨高抬贵手,成全我与他呢?” 其实周子旭倒没有看不起断袖龙阳,可是,任谁好好地把个人当成少主,忽然却变成了教主夫人,那也怪怪的,何况江楚生原先是想要动中原武林的。 也许是他错想,江顾白这番话分明有道理。周子旭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道:“是属下错想,还请教主夫人恕罪!” 冯密伦也拱手,道:“周兄思虑欠妥,扰了教主夫人清净,还请教主夫人恕罪。” “无妨。” 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让他们别叫他教主夫人,“这信笺我便留下了,还有这人……” “这人还是我们带回去。” “有劳左护法了。” 江顾白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冯密伦拉着周子旭出门,江顾白等他们走了,这才转身进入密室。 密室里江楚生赫然在内,笑着看他,道:“顾白,你真的认为我没办法一统中原武林么?” 江顾白走过来,坐在桌边,“你自然有办法。” “哦,真的吗?你心里怎么想的,说出来听听?” “现下正邪对峙,黑白两道之力平分秋色,若是正面起冲突,只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然而……其实右护法说的对,明着来不成,你可以暗着来,人心难测,赤练勾便能让江湖掀起这么大的风波,你要让中原武林乱,容易得很,到时候坐收渔利,也容易得很。旁人就算不想要七种武器,他们的敌人想要,他们也不得不要,他们怕的不是七种武器,提防的也不是七种武器。他们提防的是人!只要有人在,江湖永远不可能平静。你若想要一统中原,无意外,七成可行。” “另外三成呢?” 江顾白抿唇道:“便看有没有人识破你的诡计,停止杀戮……”然而,若江楚生真的要下手,十有八九,是不会让人发现他的破绽的。到时候江湖中人双眼被蒙,江楚生只需什么都不做,他们哪里想得到是中元教在下手? “顾白,你当真知我的心意。” 江顾白盯着他道:“我就知道这密室中,你有法子听到外头的话。” “当年你不在天元居里和人谈事,便是提防我听到隐秘吧。” 江顾白笑了一笑,“是!” “你聪明得紧,我从来不会低估你。”罢了,又道:“其实左右护法之间,冯兄要比周兄明白得多,他知道我的心思,也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他向来服我,因此也赞同你我之事,周兄的脑筋在这方面却不如他。” “然而,他更为耿直。” “不错,左右护法以左为尊,不过因为周兄直来直去,底下人与周兄的交情总是好上那么一两分。他若服了,底下人也就服了,冯兄知道你在骗周兄,不过,骗了,这以后才不会起风波。” 江顾白盯着他半晌,道:“你知道我的法子是有用的。” “我知道。”江楚生一笑。 “但你也知道,你其实有机会一统中原武林,眼下江湖表面浪静,可是,一个赤练勾便惹得群雄齐上少林,若有别物……”江顾白抿唇不语。 引蛇出洞,调虎离山,别说复杂的计谋,便是简单的计谋也可让大部分精英离开本派。 中元教在全天下都有分舵,众坛主众岛主数不胜数,虽然不全是精英,但这股力量实是可怕,真想搅乱江湖,容易得要命。 江楚生却抓起他的手,笑着摸了摸,“咱们只管过咱们的便是,这江湖水深,不用我挑拨,他们自己也就乱了。现下保留实力,我不一统江湖,往后的人来便是。有起有落,有正有邪,世上正邪本就在交替,兴盛之数也自有寿命,顾白,你说是不是?” 江顾白哼道:“叫野心勃勃的江教主为我这般,也不知你心中多么不愿。” “然而我却是极其愿意的。” 江顾白面上一热,强撑道:“我便看你能坚持多久!” 把手抽了回来,江楚生直接一伸臂,将他搂进怀里。“自然能坚持得天长地久!” 江顾白不喜欢和他太过亲近,许是江楚生太喜欢与他亲近的缘故,江顾白恼他轻浮,因而并不惯与他亲密。 “顾白,怎么说我们也算成亲了,虽然没有昭告天下,然而也是夫妻……” “就算……就算这样……你不能老这样动手动脚。” “夫妻之间,又有什么不能做的了?” 江顾白瞪他,“你那次……那回说过,以后会对我规矩些的,你总是这样,我都还没有习惯……” 江楚生闻言,却是笑道:“我知道你不习惯,然而,我若不这般,你只怕还要不习惯好长一段时间……” 江顾白对他动心是动心,也愿意和他在一起,只是这念头虽有,还是有点不适应,江楚生平日里已开始让着他了,但是,在床榻之上,他总是不愿意消停,要将他折腾个够才满意。 “若要我说,你在下头试一试,便知道我为什么这般不愿了……”自与他两情相悦,江楚生先是在外头强他了一次,不顾露天席地羞耻不堪,之后,又在床上各种姿势地与他试。 江顾白书读得多,但未曾迂腐死心眼得不愿,他知道这不过是夫妻间的情趣。然而江楚生频繁如此,终究有些怨气——江楚生是享受了,却要他羞耻,便不说情事颠簸中为下的一方会痛,他用尽手段将他吃干抹净,还硬要他喊他“江哥哥”。 这三字虽是他们“情起”之言,然而江顾白无论如何都不想说。 太……太不要脸了! 江楚生大他十岁还多,叫叔叔都可以,竟要他叫哥哥。 江楚生笑道:“你若要我以身相就,我等你来便是,从前也不知道是谁,想要临幸我……” “你又说!”当初江顾白恐吓江楚生,哪里是真起心思?那次交锋是他落败,江楚生牢牢记住不算,还要旧事重提。 “你不愿我说,不过是怕我真让你来上我……”江楚生低声一笑,亲他,“你不是断袖,我也不是断袖,然而,我会对你有欲望,你对我却没欲望,这就注定了你在下……” “莫提……”江顾白微微侧脸,然而却没避开他的亲吻。 江楚生道:“可你还是从了我,是不是?” 江顾白低声道:“我不是断袖,你可不一定,我知道江大教主身份高,地位好,往日里什么没试过?便连男色也尝过……” “你这是要秋后算账了么?” “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江顾白原本只是想转移话题,免得江楚生又来臊他,然而想想,却也是这个理。说什么不是断袖,说不准他便是断袖,从前不过是没发现而已。 “然而我只想摸你,只想亲你,只想抱你……” 越靠越近,江顾白忍不住推他。江楚生把他搂到床上,压上去,江顾白挣扎,他压制。 “顾白,你便正正经经和我说一声,你爱我,往后我便不强求你叫我江哥哥,如何?” “这等事,何必一定要说出来?” 江楚生微微一笑,道:“你不说出来,旁人怎么知道?” “你,你明明已经知道……” “我不知道,你说,你说了我才知道。” 江顾白半晌不说话,然而,面色却红了。 “顾白,我想要你从我。”江楚生低声道,“莫让我觉得你还有机会逃跑。” 江顾白闻言一愣,“什么逃跑?我们连亲都成了。” “我知道你已下定决心要和我在一起,然而,我并不希望你从我不从心。你心中仍有疑虑,觉得从了我不好,只是你知道自己的心意如何,所以才从我。你不愿意说出来,正是因为你还畏惧,不敢承认你我之间的关系。” “都已成亲了……” “那你爱我不爱?” 江顾白抿唇道:“这……这种事怎么可以挂在嘴边?” “你若不说,便还是不承认。” 江顾白的确有些畏惧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倒不是因为他俩都是男的,也不是因为正邪之分,那种畏惧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我可能真的有点……”江顾白道,“不适应。” 江楚生道:“看着我。” 江顾白转过眼来望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男子,和我在一起很耻辱?” 江顾白摇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先前迫你,所以你不愿意让我轻易得逞?” 江顾白仍旧摇头。 他不是个会随随便便做出决定的人,他一旦做出了决定,那么就是说明,他真的想好了。在山崖底下他答应了江楚生,他们两人上了崖上,他也没有反悔。哪怕江楚生带他回中元教和他成亲,哪怕武当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不过是…… 不过是…… 江顾白闭上了眼。 “顾白,你清楚你自己的心意,可是,你的内心仍有排斥……” “……” “我看出你这心思了,周兄说你牝鸡司晨,美色乱国,你想到的立马就是离开,若我移情别恋,你连挽回也不愿挽回一下,直接就想回武当,你觉得自己失去了自尊,是不是?” 江顾白想要反驳,然而一时之间竟反驳不出口。 “你头脑清楚,然而,再清楚的头脑,也敌不过你内心的感觉,顾白,你其实心有不甘,你其实不愿意被人认成攀附于我。” 江顾白看着他,定定道:“若我说,你说的可能都对了,那么你想要怎么办?” 江楚生看着他,半晌了,只微微眯眼。 江顾白不是不喜欢他,他喜欢他,他甚至也不是别扭不肯承认,他便是承认了,然而,他做出的一切决定都那么对、那么遵从他的心意。但是,他心中还是有声音在反驳。 “也许我得慢慢来……” 先前让江顾白答应他,还是太快了,其中并没有很稳定的基础。不过,江楚生并不后悔,如果江顾白连答应都不答应他,他这会也没办法解决这事情。 “那么我们慢慢来……”江楚生又说了一遍这话,撑在他身上摸他的脸。 江顾白没有躲,而是道:“你我都已成亲了,你的话,我也会听的。” 江楚生想了想,道:“那么,你先自己把衣服给脱了。” 江顾白的眼神立刻就变了,那眼神几乎是控诉的。他满心以为他想出什么办法,没想到又与情欲有关。江楚生这么重欲,然而他却是个更重情的人,他这建议,他老大不乐意。 “你心中仍是排斥我,既然排斥我,那么我们便这般试试吧。顾白,先脱衣服。” 江顾白犹豫了一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管如何,总可以试试。 手指摸上胸前,把衣带解开,然后,又把腰带解开…… “把衣服脱了,身体露出来。” 江顾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表达不满,然而,还是把衣服掀开,将自己身体露出来。 “现在……你抱住我的脖子,然后,主动凑上来,亲我,再说:江哥哥,我爱你。” 江顾白登时把衣裳合拢,一把把他推开。 江楚生很快就压了回去,笑道:“这么羞做什么?在床上,这不过是情趣而已。” “放屁!”忍不住骂了脏话。 “然而这屁也是真话。”江楚生说着,却是把人搂得紧紧的,亲吻他的额头。“……顾白,我并无折辱你的心,也无欺负你的心……” 江顾白闻言,竟似一颤。 “我知道你疑我贪恋美色,贪你身体,可是,你真的认为,我是那样的人么?” 一颗心好像榛子一般被锤子砸开,避无可避,露出内里。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然而,他的内心深处,是觉得江楚生在欺辱他的。 他相信他他是爱他的,也相信他不一定有那个心。 可是,江楚生往日里的做派便是强取,而之后,更是半强半哄,经常要与他在床上翻来覆去。那滋味不是说不舒服,可是江楚生喜欢疾风骤雨强猛缠绵的欢爱,每次他受不住了抱着他,他反而弄得狠,硬要把他插射为止。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再也不能人道,你还会像现在这般吗?” 江楚生亲吻的动作顿了顿,“……我可以不回答么?”虽知道他有疑虑,不过涉及终身性福,江楚生还是不怎么愿意回答。 “为什么?” “我觉得……我还是会。” 江顾白道:“我是说,如果你已经不能人道了。” “哦……有时候,也不一定要直接……你知道的,我们可以用别的东西,比如说木头和玉……” 江顾白立刻又要把他推开。 江楚生连忙抱紧了人,道:“我说笑的,顾白,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还是会对你好,我若真的只是沉迷你的身体,何必一定要娶你,绑着你把你关起来不就好了?然而,我自己都没办法,我忍不住就想求你的心,我知道你心中畏惧,这不过是因为我从前对你坏了,可是,时间长了,你会习惯的……” “你……你总是把我往床上拉……” “我喜欢你,所以才这般……”江楚生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顾白,你爱我么?” “我不想叫你江哥哥……” “那不过是一个称呼,有朝一日,你会对这三个字平常以待……”江楚生低声道,“我不是一定要逼你说,只是,你在戒备。” 江顾白扭头道:“你自己说说,成亲后,成亲前,拉我上了多少次床?夫妻间这事应做,可是……可是也没你做得那么频繁的,右护法话说得直接,脑筋也不会转弯。然而,他说的,不一定是错的。” “……汉皇不也曾是明君么?此后贪图享乐,寻了杨贵妃来消遣,哪怕后人道他是美色误国,其实,他就是自己不想了,没有杨贵妃,有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贵妃,他也一样不想干了……”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成亲,其实就是不想干了?” 江顾白道:“那你说说罢!” “我的确是不想干了……”江楚生道,“我也的确是美色误国……” “你在身边,我怎么可能还想干别的事呢?” “真的么?” “我满心满意只想干你,如何想干别的?” 江顾白怒瞪他,打他。 江楚生任由他打,只是抱着他,江顾白打着打着便觉得发泄,心中有些酸楚,看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为什么我会对你动心……”旁的人又不是没有比他好的,便是男人,比他好的也多的是! 江楚生笑道:“这便是天定姻缘了。你若不解气,再打打我,不管你用多少力,我都觉得舒服。” 江顾白气得要命,当真继续打他,用手肘顶他胸口肩膀,哪痛打哪。 江楚生也不阻止,甚至还变动姿势让他容易打到。 江顾白打了一会,便觉得舒畅。 停下动作,躺在床上喘息。 江楚生亲他的耳朵,低低暧昧道:“顾白,我硬了。” 江顾白面色一红,“你自己解决!” “你都已消气了,不是么?” “没有!” 江楚生道:“可是,你已舒心了,对不对?” 江顾白看他一眼,扭头。 “你抱了我,说一声爱,往后我就不这么频繁了……顾白,你不愿意给我山盟海誓,我也忍不住会慌……”叹了一口气,道,“只有在床上,你才会完全放开自己,不戒备我。” 江顾白心头一软,“我……我忍不住。” “我知道,终究是前事之因,我的过错。” 其实,江楚生这般调戏他,反而让江顾白能倾泄心意,不然,他未必能这样剖白。 其实,江楚生也是害怕的吧,害怕他退缩。 江顾白低声哼了一下,似是在说你知道就好,江楚生有些失望,微微抱紧他。 下一刻,江顾白却是主动抱住他,道:“与你成亲,我深思熟虑心甘情愿,江楚生,我……” 闭上眼睛,咬牙挤出那三个字,“我爱你!” 江楚生亲他脖子,再要亲他脸颊,江顾白埋首在他肩膀上,紧紧抱住,半晌不肯让他看到他的脸。 他明明不喜欢说这般没羞没臊不要脸面的话,但是,人生在世,有的时候,总得说一些不要脸的话。 为了别人,也为了自己。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